“……哈。”
結束了。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的時無序簡直要虛脫了,他蹲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直到視線内一切血色通通褪去,留下一間純白的房間。
原本深入腦中的手術刀此時哐當落地。
他上前撿起。
它幹淨如初,好似從未被使用過。
時無序握緊了刀柄。
手中的餘溫證實了剛剛一切的存在。
幻境?真實?真實的幻境?
他打量着四周——
雪白的四壁圍成的空間空蕩的隻剩腳下的白地闆和頭頂的燈,他甚至找不到門在哪裡。
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撲通——!
頭部驟然的劇痛使時無序的腦與下半截身體仿佛失去了聯系,他毫無征兆的癱倒在地。
“……”
疼痛如滾針,行遍身體每個角落。
男孩蜷縮在地面。
汗珠如雨,從發顫的蒼白面部緩緩滾落,又因為時不時的全身痙攣而抖落下去,拍打地面。
疼痛仿佛永無止境,時無序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很快便陷落那無限的、天昏地暗的下墜當中。
直白點來講,他疼暈了。
如果此時有人湊近去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時無序蒼白的皮膚正不斷出現道道細長血痕——像是從内部被撕開道縫,再慢慢愈合,而後重又撕裂開來……周而複始。
要是再細心一點,就會察覺男孩似乎比之前要高上一些,而且還在不斷持續增長。
*
不知過了多久,時無序睜開了眼。
他在刺激而流出的淚水中看到了大塊的、模糊的白。
這是視覺。
他試着擡起胳膊,卻感到身下的布料變得粘膩而堅硬。
這是觸覺。
密閉的地下空間沒有時間概念,目之所及是永恒的大塊空白。
他的耳邊沙沙作響。
伴随着刺耳的白噪音,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這是聽覺與嗅覺。
臉色蒼白孱弱的男孩,不,應該說是外表十七八歲的少年,似乎在嘗試坐起身,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再次倒地時少年不解地蹙起眉,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麼,冷漠的神色将困惑取代。
随後便不再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唯一一扇門被打開了。
來者是林舟行。
男人高高在上,衣冠齊楚,白色的外褂一塵不染。
與地上染血狼狽的少年形成鮮明對比。
而那雙玻璃藍的眼,閃爍着打量和審視,還有微不可察的些許贊賞。
依舊是看小動物般的目光。
少年渾身發冷。
失策了。
時無序冷靜的想。
狗屁的兩個周。
他怎麼就忘了,實驗開始與否的權力自始至終都不在他的手中。
而在失權的情況下,他不僅無法保證自己利益得到保障,甚至連他的算計與挑釁,在他人眼裡也勢必滑稽可笑。就連他有意而為的心理暗示,也僅能做到在保住他性命的前提下使他存在感高些,不至于死得悄無聲息。
是他沒有認清現狀,高看了自己。
……不過當下,他的重點應該放在‘林舟行究竟在他身上做了什麼’上。
——以至于現在他身如淹沒泥沼的頑石,沉重破碎。
時無序閉上眼。
直到林舟行走近,那雙黑色皮鞋落在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邊。
“生氣了?”
林舟行歎息,以自上而下的目光。
少年擡眼輕笑。
“怎麼會。我還要感謝您給了我一個住的地方呢。”
“是麼。”
他繞了個圈,最終一腳踩在少年的腹部。
一塵不染的鞋最終落在暈了血的白褂上。
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任何與屈辱相關的負面情緒。
可是沒有。
少年隻是平靜的仰望,沒有任何反應。
林舟行收回腳,眉眼平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和那兩人關系那麼好了,竟能讓他們在【磁場】中脫離本性,輪流幫你。”
“不過不得不承認,你表現的不錯。”
“無論是智力、直覺、觀察力,還是行動、反應、随機應變和破局能力,都居于上上乘。”
他微眯起眼,薄唇下的話語暗含危險,“我很高興能擁有這麼優秀的實驗體,可與之相伴而來的,是你可能對我造成的威脅。我不會因為你還是小孩就輕視你,而你所表現出的,在我看來也不像一個僅有九歲的孩童應該具備的,反而像是寄居幼齒之身的千年妖邪。”
“這世上沒有妖邪。所以時無序,你知道我的意思麼?”
林舟行俯身扼住少年的喉嚨,修長冰冷的手指慢慢蜷曲,他低頭在時無序耳邊輕聲細語道:“……我在恐懼着你。”
“恐懼你的潛力,你的韌性,你的天分,你的成長……”
“以及,你的冷血。”
“所以我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殺了你,杜絕後患。”
他直起身,玻璃藍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異色。
“可是時無序,我還是舍不得。”
“所以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也是唯一一次。”
“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