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海和天空更加明澈的湛藍屏障轉瞬間綻開裂紋。
仿佛海浪被礁石切割得瑣碎。
白鹿這時候已經完全顧不上那些圍困過來的搜查官了。
他們也受到了神明的影響,虔誠又瘋狂地跪拜在神迹之下。
鹿社長知道。
——祂是來帶走薩可瑞的!
原時間線中,薩可瑞這時候應該還在被大火包圍的船隻中。
從某個角度來想,祂似乎是來救這個孩子的。
但鹿社長根本不這麼想,危機感拼命拉響警報。
活了一百多年的白鹿從不是空長歲數,它也有自己的底牌。
但還沒等它這樣做,另一股力量從星空急墜。
流星劃破長空,有那麼一刹那,照亮了整個港灣。
*
【最差最差的情況,就是這裡也有神之倒影。】
琳面無表情,在不久前自己的想法上打了個叉。
不,還有更差的情況。
——比如有兩個神之倒影,且祂們還打起來了。
繞是前不久才見過神之倒影的琳都隐隐有些崩潰。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識一下真正的神的思念。”
朝霜遙望天空慨歎,夜幕遮掩下,看不清神情。
他們兩個一開始分離,後來又在海域附近再次彙合。
隻能說這港灣雖大,但能躲藏的地方實在是少。
琳無言地拉了拉兜帽邊緣,試圖把整張臉都藏在兜帽下。
朝霜能一下午隻講兩句話,現在卻有些難以抑制的亢奮。
神之倒影是多少秘紋研究者夢寐以求的東西啊,哪怕大多數見過的人都死了,依然有無數人前赴後繼。
但他很快強行冷靜下來,此行的目标是尚未出現的樹根。
得先有命出去才行。
這地方離社長處還有些遠,戰火一時半會燒不到這裡,但總得給那位社長幫上點忙吧。
這時,一聲清冽凜然的破空聲在身後乍響。
利刃擦過刀鞘,铮然嗡鳴!
铿锵一聲巨響!
朝霜頭也不回原地滾開,反手掏出火器就是一槍。
剛剛架住來襲者緻命一擊的琳也跳開,彎刀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上面鑲嵌的寶石看起來都美妙絕倫。
其實真不該怪那些人以為這把彎刀像模型,因為它美到不像一把武器。
一把殺人的利器。
兩人蹲守一下午也增加了一點基礎默契。
至少在這個緊要關頭,在這個狹小到難以閃躲的空間裡,他們的配合堪稱默契。
直到最後。
琳的彎刀毫不遲疑地斬下去,吹毛斷發的利刃咬斷人骨也不在話下。
來襲者頭顱滾落在地。
失去了鬥篷的遮掩,琳看到這人的臉。
這個搜查官的臉頰兩側竟然有秘紋印刻!
她甚至感到了毛骨悚然。
她隻在秘笈上見過這樣的技法,高塔會這樣做其實嚴格來說并不在她意料之外。
畢竟他們什麼幹不出來?
但是她沒想到,高塔會給每一個搜查官都拿來印刻。
而且……
朝霜收起火器拖着左腿走過來,剛剛滾開的時候過于用力,導緻左腳踝有點扭傷。
借着月色,在混亂的戰争餘波中,他看清那秘紋的每一條紋路。
【神明呀——】
【我向您獻上這無知的羔羊——】
【在星輝之下,它的靈魂為您收藏。】
他們雕刻每一個搜查官的靈魂,然後将靈魂層層打包,裝進一副尚且屬于人類的軀殼中。
作為華麗而珍稀的禮物,雙手奉上。
而所有涉及到靈魂的領域,都是禁區。
朝霜平時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從沒有一刻這麼冷漠,憤怒在冰洋下聚起風暴。
他說:“我以前見過這些搜查官,他們那時候還沒有被印刻。”
那是前幾年的事了,這幾年高塔的動作越來越大,但搜查官出現的越來越少,哪怕他是副部長,也不知道高塔竟然敢這麼做。
人奸。
将同胞的靈魂獻給神明,以求神明高高在上投來的一瞥。
何其可悲!
琳“嗯”了一聲,這不是她殺的第一個搜查官,但以前她也沒發現這種情況。
她摸了摸鬥篷内兜,掏出一個打火石。
火焰将這具屍體淹沒。
之後,兩人一番商量,決定往高處走。
現在海域已經極其不穩定了,海浪一重疊着一重,一浪高過一浪。
候鳥的屍體在海中沉浮,暴風雨在烏雲下蓄勢待發。
去高處,避開大海的怒吼,同時幫社長解決掉那些搜查官。
這一路當然并不順利,這個思念很大,但躲不過神明戰争的餘波,且港灣處地勢平坦,高處隻有寥寥幾個。
路上,他們又合力殺死了一個搜查官。
但是很快就碰上了麻煩。
那人并不像其他搜查官那樣,習慣于暗處遊走。
過于高大的身形矗立在兩人面前,龐然的陰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或是不容冒犯的獅子。
琳橫刀在前。
她要上山,在高處布下秘紋裝備來幫社長,誰也别想攔着她。
“轟隆——!”
雷雨終于不再掩飾自己的到來,沉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墜地的烏雲帶來磅礴雨勢。
電閃雷鳴。
狂風驟雨中,鬥篷揚起決然的弧度,兜帽被灌滿了風雨,也順勢掉下來。
琳讨厭夜晚。
但閃電照亮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