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卻在這一刻勝過閃電,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前劈砍過去!
這一擊,琳已用盡全力!
身後,左腳踝受傷的朝霜給她打掩護。
槍聲被隐沒在雷鳴之下。
那人既沒拔刀,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動作。
好像并不在意,卻又在某一刻瞧見了這刀光。
他伸出手。
刀刃撞進他的手掌。
卻分明響起了金石交擊聲!
彎刀被牢牢握住,控制在半空中不得寸進。
雨水浸染衣料,琳看到他的手掌。
沒有任何遮擋,沒有任何防護,更沒有瑩瑩亮起的屏障。
人類的血肉絕不可能堅固至此!
秘紋攀着青年的指骨爬行,流動起來像是長蟲,一點一點啃食人類的血肉。
下一秒,子彈襲來。
青年稍稍側身,躲開了這枚雨夜中的子彈。
琳得以借着這個機會抽回彎刀。
近身戰從來是琳的長項,在一衆四肢不勤的秘紋研究者中,琳無疑是個異類。
她身上不會帶很多秘紋裝備,最重要的隻有她的彎刀。
不……絕對不能和這個怪物打近身戰。
雨水模糊視線,泥濘也會妨礙行動,但這個人仿佛根本不受影響。
太從容,也太冷淡。
甚至能夠想象鬥篷下的那張臉上的表情,必然冷漠至極。
琳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無數戰鬥的方案在她腦海中掠過。
但在下一個瞬間,被突然響起的鹿鳴打斷。
她從來,從來沒有聽過社長會這樣嘶聲呐喊。
——老師!
琳下意識扭頭看向碼頭處。
但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做了個非常錯誤的選擇。
那野獸般的紅色鬥篷已經襲來!
視線徹底暗下去之前,她看到無光的雨夜裡,如同神話浮雕中走出來的巨鹿。
神聖高潔,凜然不容侵犯。
……老師,你還是頭一次耍帥耍的這麼成功啊。
青年放下手裡的琳,在泥濘山路中緩步走來。
朝霜行動不便,似乎是知道自己走不掉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甚至笑了出來。
“我早想問了。”
“你們這些人天天戴着那個大兜帽,怎麼看得清路的?”
他雖然也是秘紋領域的研究者,但習慣和他們并不相同。
或者說,反叛軍的秘紋雖然發展較為落後,但理念卻與高塔和結社截然不同。
青年停下腳步,下一秒,他已經退出三步之外。
“嘭——!”
是他剛剛偷偷留在泥地裡的炸彈,在性能上犧牲了爆炸範圍,換來的爆炸傷害卻是堪稱恐怖的。
可惜。
他在心裡暗暗啐了一口。
這高塔豢養的野獸當真擁有野獸般的直覺,反應也快到驚人。
又一個人體倒地聲響起。
至此,聯手能夠輕易解決兩名搜查官的雙人組全軍覆沒。
在短短十五秒内。
帶隊人卻還沒離開。
風雨将鬥篷死死壓在他身上,視線卻穿過兜帽,他遙望遠方的白鹿。
神明的戰争中心,白鹿背着嬰孩,屹立不屈。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那雙剔透的鹿眼也看向他的方向。
青年拉住兜帽,感受到雨水劃過手背,滲透到手臂。
……好燙……好冷。
*
鹿社長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他們這一群人失蹤這麼久,思念外面恐怕也是早就風起雲湧了。
它既要護着薩可瑞,又要在神的争奪中管好自己。
偏偏還有隻黑貓看熱鬧不嫌事大。
“你别急嘛,我說了會讓你活着的。”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它可饞那具神明屍體很久了。
白鹿不言語,它決定暫時忘記這跟邪神沒差的存在。
它甚至在這危機時刻花了足足兩秒鐘來衡量得失。
最終還是決定這樣做,因為後面還要拿下樹根,整晚鏖戰。
決心已下,鹿社長不再猶豫。
飾品叮當。
它的身形一寸寸膨大。
斷裂的木闆碼頭在它蹄子邊上,像個玩具積木搭成的玩意。
輪渡在風雨中飄搖,也好似能托在掌心觀賞的玩具。
沒人在意那些死在思念中的普通人,那些神明回憶形成的能量聚集體。
黑貓卻已經厭倦了這場紛争——畢竟看得到卻吃不了實在是一種折磨。
它的目光投向遠方。
波濤洶湧的海面上,雨水鞭笞着最後一個活下來的普通人。
她茫然地趴在木闆上,說不出話,也做不了任何表情,隻剩一片空白。
最後一個浪頭打來,在海面上掀起龍卷之前。
那個微不足道的木闆被掀進大海深處。
無人在意,無神在意。
*
嗯……最後一個小石塊,就雕一個面無表情的普通人吧。
普普通通的眉眼,并不如何驚豔的面龐,空白茫然的神色。
似乎誰也不是,但是卻是全部,是一切的基石。
荔安手執刻刀,一分不錯,落下最後一筆。
自此,樹根已經徹底雕刻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