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這物歸原主又是從何而來?難不成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你宋舟的天下?”蕭寒硯唇角帶着一抹諷刺的笑意,說出的話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宋知钰不敢有絲毫的意見,将頭埋得更低了。
宋舟面色突變,立刻求饒,“臣絕無此意,請皇上明察。”
“既無此意,那你這話意欲何為?”
蕭寒硯一手把玩着夜光杯,一手伸進宋知钰衣領裡輕輕捏着他的肩,占足了便宜。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裡,就是蕭寒硯隻拿宋知钰當一個玩意兒了。
宋舟面色悲戚,狠心咬牙道,“皇上,臣年幼失怙,被宋将軍收養,将軍待我如親子,臣自應投桃報李,護好幼弟。幼弟如今遭此禍事,作為兄長,臣卻無可奈何,實在是無顔下去見将軍。隻求皇上能看在宋家滿門忠烈的份上,救救幼弟。”
這是見目的達不成,轉變方向了?
看着殿中跪着的人,宋知钰眸中的寒意一閃而過。
啟靈帝一臉不耐煩,“朕看忠義侯好好的坐在這兒,怎麼就需要朕救了?”
“這……”腳踝處隐隐作痛,宋舟瞥了一眼蕭寒硯,到嘴邊的話很快就咽下去了。
宋知钰被蕭寒硯囚|禁這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非就是啟靈帝不敢對上蕭寒硯,這才轉移話題。
至少宋舟的目的達到一半了,既加深了宋知钰對蕭寒硯的怨氣,又将剩餘的三萬宋家軍暴露于人前。此時皇上有許廣為借口不給兵權,但若是日後許廣出事,兵權還是得回到宋家。
若是宋知钰将宋舟的話聽進去了,刺殺蕭寒硯,下場是九死一生,兵權也就落在了宋舟手裡。若是他不敢刺殺蕭寒硯,整日被囚禁在蕭府,兵權的實際控制權還是在宋舟手裡。
先是大張旗鼓的去蕭府要人,又在大殿之上向皇上讨要兵權。如此莽撞的性格,倒真不像是個有心機的人。
這事就是局外人來了都得說一句宋舟重義,冒着得罪皇上和蕭寒硯的風險,也要為宋知钰争取兵權。
宋知钰一時也摸不準這些都是宋舟自己想出來的法子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不過能在宋家隐藏這麼久,宋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宋知钰站起身來,身形搖晃兩下,好似下一刻就要摔倒,他跪在地上,“四哥也是一時着急,請皇上寬恕于他。臣一切安好,不勞皇上費心。至于兵權一事……皇上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皆是皇上所有。”
一番話讓啟靈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揮,“你身體不适,坐着回話。”
宋知钰起身,擔憂的看了宋舟一眼,最終還是回到了座位上。
事情比他想得還要簡單,即使是演戲,宋舟也隻敢含沙射影的将此事說出來,連蕭寒硯的名字都不敢提。
剛收回目光,耳邊傳來一聲冷哼,“為了這麼個廢物下跪求情。”
蕭寒硯看向上首,“皇上,宋舟口不擇言,殿前失儀,不可不罰。”
皇上立刻問道,“依蕭大人之見應當如何?”
“宋舟犯口舌,掌嘴五十,再貶至蜀地磨煉心性,以儆效尤。”
大楚律法規定,凡男女犯錯多施以仗刑。至于掌嘴,都是一些後宅夫人常用來懲治小妾的手段,上不得台面。若宋舟真被掌嘴,日後必定淪為笑柄,還有何顔面在朝中立足?
蜀地偏遠多奇山,消息最為閉塞。宋舟去了蜀地,就無法顧及京城。沒人幹擾查案,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隻是這樣宋舟恐怕不會有下一步動作了。
“準了。”啟靈帝未給人反駁的機會,帶着皇後離席。
皇上離開後,今日的宮宴差不多也接近尾聲了,其餘人也接二連三的離開,隻剩下宋舟被兩個太監拖走。
那兩個太監走路時健步如飛,下盤很穩,一看就知道是東廠的人。
見宋知钰目光一直跟着宋舟,蕭寒硯低聲詢問,“要去觀刑?”
眼下人散得差不多了,宋知钰也不和他裝了,打開他試圖作祟的手,“沒這癖好。”
夜寒風涼,馬車内銀絲炭滋滋作響。
宋知钰回想宋舟今日的舉動,生怕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
蕭寒硯将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在了小方桌上,“今日宮宴你沒怎麼動筷子,現在多吃點。”
吃到一半,宋知钰放下筷子,“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宋舟去蜀地?”
蜀地不是一個好地方,若是旁人看來,隻當是蕭寒硯有意折辱宋舟。但宋知钰笃定原因不止如此,他心中隐隐有一個猜想,但還是想從蕭寒硯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宋舟最近幾個月動作頻繁,但我一直未查到他背後之人是誰。蜀地雖說比較偏遠,但卻是一個容易出政績的地方,我想知道他要找誰撈他回京。還有……”
宋知钰沉聲問,“還有什麼?”
想起之前的發現,蕭寒硯沉默片刻,聲音冷冽,“還有就是……我會讓人好好‘關照’他。”
握着筷子的手微頓,宋知钰輕聲道,“别把人弄死了。”
“落落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