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動作微頓,宋知钰沉聲道,“這件事情你别插手,找兩個機靈的小厮去看看。”
阿墨是他的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是被發現了不好脫身。
宋知钰挑眉,接着問道,“蘇霖的身份查清楚了?”
阿墨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件遞過去,“查清楚了,屬下讓蘇家幾位下人辨認過,他确實是夫人娘家的侄子。”
宋知钰打開信件,裡面不僅有蘇家的人員介紹,還有幾封畫像,細看确實能發現蘇父和他娘眉眼之間有些相似。
“既如此,他那邊就不用盯着了。”宋知钰揉了揉有些發脹了眉心,手中無可用的人,做什麼事都會受到限制。
那三萬宋家軍裡不知道被人安插了多少探子,到手後還得肅清一遍。他在衆人面前表現得一向軟弱無能,不好親自出面,這些事情還得阿墨去解決。
再者,隻要他沒有親自帶兵,旁人對他的忌憚也會少幾分。
“日後你不必跟在我身邊……”
“主子——”阿墨面色突變,“撲通”一聲跪下,将頭埋得極低,“阿墨不知犯了什麼錯,請主子責罰。”
“起來回話。”宋知钰嗓音溫沉,透露出濃濃的倦意,“我并非有意趕你走,但我手中并無信賴之人,那三萬宋家軍,隻能交到你手裡,别人我不放心。”
阿墨站起身來,低頭應了聲“是”,想到宋家軍是怎麼到宋知钰手裡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主子,那蕭寒硯不是什麼好人,他性情乖張,暴戾恣睢,還……還對您……”
宋知钰唇角漾開一抹笑意,懶聲道,“我難道是什麼好人?”
蕭寒硯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隻是從未對外人說過,隻有當他是處于弱者的一方時,旁人才會降低警惕,對他表示同情,這樣的處境對他更加有利。
宋知钰随手将手裡的信件扔進炭盆,看着它隐沒在缭繞的火光中,逐漸被燒為灰燼。
“過段時間就是狩獵了,屆時你想法子給宋舟下軟筋散,務必讓他死在狩獵裡。”
他的嗓音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好似說了什麼無關痛癢的話。
宋舟如今無官職在身,參加狩獵必然是跟着忠義侯府的隊伍走,阿墨動手下藥不是一件難事。
阿墨心下一驚,“主子,事情真相未明。”
“真相?”宋知钰發出一聲輕嗤,轉頭看着他,炭盆裡跳動的火光在他眸子裡襯出點點星子,聲音涼意剔骨,“誰知道真相是怎麼樣的?誰又能保證我們查到的就一定是真相?”
他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人人可欺的侯爺,那些人想要拿捏他太容易了。這一年内他四處尋找真相,不過是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即使現在知道宋舟有問題,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宋舟背後之人故意透露出來的?誰又能保證除此之外旁人沒有插手?
宋家的輝煌,擋了太多人的路了。
“阿墨,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結果的,也不是所有人遭遇了不公都有地方說理。”
宋知钰垂下眼睑,聲音放緩,這一番話不止是告訴阿墨,也是為了說服他自己。
被愚弄、嘲諷、侮辱,他都可以接受,但遭受了所有的謾罵之後,他依舊離事情真相越來越遠,好似有人在他面前架起了一座高牆,又不停地拿着所謂的證據逗弄他去撞那面牆。看他遍體鱗傷,那些人還要出言嘲諷。
事情的真相要查,但并非查到真相了才能給人定罪。
若是一輩子查不到真相,豈不是讓兇手一直逍遙法外?
“主子,屬下明白了,除了宋舟,還有其他人嗎?”
“慢慢來,宋舟、沈問、啟靈帝,一個也别想跑。”宋知钰咬牙切齒,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恨不得将人碎屍萬段。
阿墨擡頭,想到了一個并未被提及的名字,神色複雜,唇瓣嗫嚅了兩下,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幾次欲言又止後,最終還是沒有張口。
沉默半晌,阿墨接着開口,“萬一宋舟不去狩獵怎麼辦?”
這段時間宋舟一直以傷了腿為借口,門都不出,更何況是狩獵了。
“讓人将裕親王庶子何洵會去狩獵的消息透露出去,他一定會去。”宋知钰言辭笃定。
阿墨應下,正準備出去,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來,“主子,沈國公府上送了帖子,想見您一面。”
宋知钰端着茶盞的手微頓,随即輕呷了一口,“什麼時候送來的?”
“約莫在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
豈不是他剛坐上馬車離開莊園不久就送來了?
看來這個沈問當真是不可小觑,竟然還能在蕭寒硯四周安插人手,見他脫困第一時間就送來了帖子。
“都拒了,就說……我身體不适。”
阿墨應下,随後出去了。
屋子裡又恢複寂靜,屋外偶爾有丫鬟小厮小聲議論的聲音傳入,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