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子不常住人,柱子掉了漆,院子裡也堆滿了枯枝敗葉,荒涼破敗。
轉了一會兒宋知钰就失了興緻,回自己院子去了。
狩獵時凡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親眷出席,忠義侯府雖無人在朝中任職,但好歹頂着個侯爺的名頭,皇上破格允許一同前往。
安營紮寨的地方位于兩座山之間的鞍部,一大塊平原,其中皇上和宗室子的帳篷在最中間,往外依舊是蕭寒硯和沈問等高官,随着官職降低,帳篷也越來越靠近邊緣處。
宋家在朝中無實權,名聲也算不上太好,被分到的地方在山腳下,地勢凹凸不平不說,紮帳篷的地方還有很多碎石子。
在荒漠中都能席地而睡,宋知钰自然不在意這些。
帳篷内的碎石子被清理幹淨,鋪上了自己帶的羊皮地毯,上面放着一張簡易的桌子和幾張凳子,往裡是一張不大的床,旁邊擺着一件梅蘭竹菊的屏風,再往後是一個櫃子。
位置正處在風口,帳篷不時發出“呼呼——”的響聲。
已經是春日了,宋知钰身上的大氅還是沒能脫下來,帳篷内的炭盆又增加了兩個。
簾子被掀開,蕭寒硯提着一壺熱茶進門,“營地不比府上,吃的用的都得緊着那些宗室子,你缺什麼直接告訴小桂子,讓他給你找來。”
外人看來,宋知钰不過是蕭寒硯手中的玩物罷了,自然不會拿他當回事,他的人去要吃的,真不一定能要來。
将手中的書卷扔在桌上,熱茶入口,沁入肺腑,暖意在身體内蔓延,宋知钰這才開口,“你不是巡查去了?來這裡作甚?”
蕭寒硯手握錦衣衛,負責皇上的安全,在狩獵開始之前,要将獵場的情況摸清,杜絕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
皇上謹慎,現在不可能信任蕭寒硯,也會讓自己的人去排查一番。
“我讓人替我去了。”蕭寒硯語氣随意。
怔愣片刻,宋知钰輕笑了兩聲,語氣随意,“這麼随便?”
“也不是什麼大事。”
屋外突然出現一陣馬蹄聲,馬蹄聲由遠處逐漸逼近,随着一道拖長的“籲——”,停在了帳篷外。
那道聲音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可以窺見背後之人功夫定然不弱。
指尖微微蜷縮了兩下,宋知钰指尖在薄如蟬翼的茶盞上輕點了兩下,壓低了聲音,“你猜來人是誰?”
“你不是知道嗎?”
鼻尖被男人輕刮了兩下,酥酥麻麻的癢意傳來,宋知钰打了個哈欠,立刻将人往屏風後推,“躲好。”
話音剛落,男人狹長的眼睛彎起,露出一個别有深意的笑容,由着他推到了屏風後。
察覺到話語裡的歧義,宋知钰蹙眉,“别多想。”
蕭寒硯欲蓋彌彰,“你怎知我在想什麼?”
回到座位上宋知钰将蕭寒硯送來的茶盞藏進了櫃子裡,這才重新落座。
“主子,沈大人想見您。”阿墨的聲音夾着風。
宋知钰起身往簾子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臉上糾結、恐懼、期望的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
“不必通報,我自己進去。”
簾子被掀開,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中年男人進屋,男人蓄着胡須,臉上有一道疤自眉心蔓延至耳後,不笑時看起來頗為嚴肅,笑起來又給人一種笑裡藏刀的感覺。
律法規定,凡臉有疤,身有殘疾者不能為官。沈問貴為國舅,這些規定自然不是用來約束他的。
宋知钰臉上适時露出一抹驚訝,“你……你怎麼來了?”
又好似擔憂一般,眼神不停地往簾子外看。簾子被風吹得輕輕晃蕩,帳篷外的景象時隐時現,偶有巡邏的人路過。
“别緊張,蕭寒硯巡查去了,一時片刻回不來。”
沈問自顧自的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發覺是涼水又擱下了。
宋知钰臉色變白,神情頗為不自在,坐回了凳子上,垂眸靜默不語。
“你長得和你爹有幾分相似。”
宋知钰倏地擡頭,聲音隐隐發顫,“你……見過我爹?”
話音落下,又覺得這句話多餘,沈問和宋澤同朝為官,見過他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宋知钰似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身體戰栗,鴉羽似的睫毛輕顫,垂眸不語。
見他這般模樣,沈問心知這步棋走對了,“我同你爹是好友,當年他為官時還是我舉薦的。”
“既然如此,那他出事時你怎麼沒有……”施以援手。
聲音逐漸放低,宋知钰明顯底氣不足,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卻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