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将軍自何洵入軍營後就一直帶他,對他有恩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蕭寒硯嗓音溫吞,和平日裡漫不經心的調子截然不同。
宋知钰垂眸,回想起方才何洵對他的态度,可以說是客氣到了極點,并不想和他過多的交流,就連提到應城慘案,都好像在按部就班的完成什麼任務一樣,說完了事,這與宋知钰所認知的完全不同。
想來也是,他這個應城慘案的親曆者都沒查出什麼東西來,何洵不抱希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者何洵的身體狀況比他想象得更加嚴重,能安穩度日已實屬不易了。
将他送回營帳後,蕭寒硯因為要巡查先行離開了。
床上鋪了厚厚的幾層褥子,躺在上面并不硌人,睡意如同沉緩的潮汐,緩慢将人包裹住。
翌日。
天空泛起一抹魚肚白,縷縷陽光破雲而出,照射在這一方土地之上。
陣陣馬蹄聲伴随着兒郎們嬉戲打鬧的聲音逐漸逼近,再走遠。呼嘯的風聲吹得帳篷呼呼作響,簾子也輕輕晃動。
宋知钰起身穿好衣服,察覺太冷又披了件大氅。
“主子,你醒了。”阿墨端着盆進門。
淨了面,宋知钰将帕子扔回盆裡,随口問道,“哪兒來的熱水?”
“蕭府的小桂子公公讓人送來的,隔一會兒就讓人送一盆熱水來,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束發的手停頓片刻,很快恢複正常,宋知钰又問,“狩獵已經開始了嗎?”
“皇上帶着一衆皇子已經出發了,宋舟……也去了。”
宋知钰皺眉,嗤笑一聲,“他不是腿瘸了嗎?”
“屬下不知。”
用過早膳之後,宋知钰就帶着阿墨出去了。
在狩獵之前,皇上會帶着文武百官舉行祭祀儀式,向神明乞求平安和豐收,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眼下祭祀儀式剛結束不久,還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随處可見閑聊的人群,還有公子哥聚在一起玩起了投壺。甚至還有人開始下注,賭誰能拔得頭籌。
宋知钰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随意找了個角落坐下,不着痕迹的觀察衆人。場内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或者官職較小的年輕官員,不見有什麼大人物。
不多時,去打探消息的阿墨回來了。
“主子,宋舟的侍衛全都帶走了,此刻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
“不急。”宋知钰輕呷了一口熱茶,暖意沁入肺腑,“這事不要沾手,讓沈問去做。”
“是。”阿墨垂首,停頓片刻,“還有一件事。屬下聽說昨日代替蕭大人去巡查是喬家二公子喬潛。”
宋知钰眸色幽深,右手食指和拇指無意識的輕撚了兩下。
明明沒有分神,茶盞卻毫無征兆的碎了。
阿墨着急問道,“主子,沒受傷吧?”
宋知钰輕搖頭,“沒事,找人将這裡收拾一下。”
阿墨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主子,聽說……喬潛和蕭寒硯關系匪淺,在南巡時兩人住在一個房間裡,蕭寒硯也曾多次留宿喬家。”
身為宋知钰的貼身侍衛,阿墨能看出宋知钰和蕭寒硯的關系并非傳言那樣,甚至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了。但蕭寒硯名聲不好,和喬潛的關系不清不楚的,他不希望宋知钰和蕭寒硯糾纏太深。
況且應城慘案真相未明,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其中沒有蕭寒硯的推波助瀾。
宋知钰垂首,薄如蟬翼的睫毛忽閃了兩下,微微發顫的之間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靜。
怪不得喬潛三番五次的找他麻煩,原來其中還有這一層他不知道的關系。
喬家雖然有一門雙将星的美譽,但運氣委實不好,喬潛因為受傷迫不得已棄武從文,他大哥也是傷病纏身,喬家原本在幾年前就呈現出頹勢了,攀上了蕭寒硯這棵大樹才維系住了滿門榮耀,也難怪喬潛這麼針對他。
見他不說話,阿墨有些急了,“主子,蕭寒硯不是什麼好人,況且他還身子殘缺,如何能配得上您?那邊和喬潛不清不楚的,這廂又對您示好。咱們如今勢弱,但多的是選擇,沒必要投奔一個閹人。”
“阿墨。”宋知钰打斷了他的話,沉了一口氣,“你去打探一下沈問如今身在何處。”
阿墨悻悻住口,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離開了。
宋知钰起身準備離開,看着一群人直沖他而來,眼底的狠厲一閃而過,随後露出一副略帶局促與無措的表情,起身想要離開。
“宋小侯爺留步。”
說話者咬緊了“侯爺”兩個字,語氣故意拿腔帶調,頗具諷刺的意味。
宋知钰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是喬家旁支喬文軒,此人常年跟在喬潛身邊,是他最忠誠的狗。
“宋小侯爺病榻纏身,怎麼也來狩獵了?”
“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如今小侯爺還記得怎麼上馬嗎?”
有人接話道,“會上馬頂什麼用,會爬床不就行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露骨的目光在宋知钰身上肆意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