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打擊太大了,冰涼的池水也無法讓阿晚的頭腦冷卻。
從琉璃仙境逃出,阿晚自覺無顔見人,看見玉波池就一個猛子紮了下去,也不管順着池水漂去了哪兒。
水下的世界靜谧,唯有光影婆娑,剩阿晚一人,忽然生出無盡悲涼。
過往種種如走馬燈似的在眼前回放,阿晚把複生後和素續緣的相識相戀都回憶了一遍,仍舊不能理解……素續緣喜歡她?素續緣竟然喜歡她?
怎麼就喜歡上了?
一句話,是問素續緣,也是問自己。
那是素續緣,她可是從他七、八歲就看着長大的,當親侄子愛護的後輩,都還是個孩子,得是什麼樣的人才下得了手???
原本甜蜜的初次,如今阿晚回想起來都想自扇巴掌。
不僅是上位,還是她主動,素續緣一心為她的名譽着想,以兩人尚未正式結親為由,如此這般規勸她,怕是最後強拗不過,被她連哄帶騙,鑄下錯誤。
本來嘛,在這露水情緣遍地是的苦境,阿晚還覺得如素續緣這類人怪講究的,畢竟若真要細究,素還真和風采鈴才處了七天就有他素續緣了……
可實際是,她虛長他這麼多年紀,怎麼能因一時意亂情迷,就對一個孩子下手?!
素還真是怎麼看她的?拐走了他兒子的怪阿姨?
屈世途和秦假仙是怎麼看她的?勾引少不更事的年輕人?
還有……素續緣,素續緣是怎麼看她的?一樹梨花壓海棠?
旁人都還好,但是阿晚一想到素續緣,頭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心如刀絞,這孩子打小就好說話,其實他什麼都記得,一直不點破的原因,是怕她知道了真相會難堪?
……好難受,難受到想吐。
……等等,想吐?
明明魚族出身卻嘗到了窒息的滋味,阿晚勃如擂鼓的心跳漸漸平靜,耳膜漲得潮痛,通身如墜寒窟。
就近尋了個陸邊出水上岸,阿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診脈。
……求求了,千萬别中。
這麼想的時候,阿晚其實是心虛不已的,不說苦境的一什麼入魂定律,就她和素續緣的這個次數……不中真真是頭彩。
所以阿晚幾乎是抱着必死的心志,慷慨就義。
……好像沒事。
不确定,再看看。
又診一次,阿晚松了一口氣。
是了,素還真在她昏迷時也為她診過,如果真有什麼,想必那時就有結果了。
思及琉璃仙境的人和事,阿晚又是一番悲從中來,可俗話說,往事不可谏來者猶可追,既然過往無法彌補,那就隻能努力朝前看了。
感謝當年一心努力退休的自己,讓她現今也有退路可去。
阿晚在岸邊發現了一位釣魚的老頭,說實在話,這個老頭何嘗不是被她吓了一跳,從不知幾深的護城河裡跳出來不說,還行為鬼祟,自言自語。
“……咳,阿公,請問太平鎮在哪個方向?”
這個地方就是阿晚當初為自己挑選的隐居所在,隻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苦境又經曆數度變動,這裡的一草一木她俱不熟悉,如果不是這條護城河由在,她怕是要懷疑自己記憶還有缺失。
老者撚着長長的胡須,像聽到了什麼可樂的事,“太平鎮?很久沒聽人這麼稱呼了,這裡就是……咦,是你?!”
阿晚:“……”
好家夥,是當年在城中得素續緣幫過的一對夫妻,僅在路上一面之緣,竟然還記得自己?
“怎麼不記得?你們這些修煉之人的容貌曆經數度風霜而不改,不光是你,還有風大夫,我每回見他都一如昨日,可歎時光不饒人,拙荊前年離世,我怕不久也會撒手人寰,都說隻羨鴛鴦不羨仙,人終有一死,死期将近,不免又羨慕壽數長久的神仙來。”
阿晚為那句壽數長久而沉吟,“……是,是吧……?”
前世加今生加複生,自己的切實年紀究竟多少,她也不太願意去細究呢……
“是啊,你有沒有聽說,那朱雀女帝也是對葉小钗一往情深?實際那葉小钗都是做曾祖父的人,真實年紀怕是比我還大!奈何人家容貌不顯,這對要是成了,不是有那句什麼……老牛吃嫩草!诶,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阿晚長捂胸口,“……别……别說了……”
捂的不是胸口,而是胸口被戳出的無數個窟窿。
“你是不是身體不适?可以順這條大路西行去,有家藥鋪看病,價格也公道。”
“藥鋪……嗯,謝謝,對了,我還想請教,當年城中有一處種了桃樹的住宅,不知還在不在?”
“你說的可是‘桃雲間’?在啊,現在那兒可不止一棵桃樹了,風大夫每年都會回來種下一棵,平時也會請我們看顧,算算……應該也有好幾十棵了吧。”
“……”
從藥鋪走出來時,天上淅瀝下了點小雨,阿晚護着懷裡的藥包,小跑向一處幹燥的屋檐下避雨,這雨勢來得迅疾,不知幾時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