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那日觊觎仙君美貌是我不對,可如今我已重新做人,仙君為何不能放我一馬,待他日找到解蠱方法,我自會離開仙君。”
“若今日救了仙君會為将來埋下隐患,仙君何不等我包紮好傷口再殺?反正我這蠱毒已是無藥可解,仙君一劍殺了我,反倒讓我早日得到解脫……也算幫了岑師姐,你是不知她這幾日為我奔波勞累有多辛苦。”
她主動将納蘭錯冰涼的手扯到自己脖子上,随後輕合上眼,眼角便徐徐落下一滴熱淚。
蘇雲語帶哽咽:“此生得遇仙君,又得岑師姐為蠱毒之事操勞,乃蘇雲畢生之幸,蘇雲就是死,也死而無憾了。”
“……”
燭火跳躍中,氣氛陡然沉凝,檐外時而傳來一兩聲滴水之音,仿佛也怕打擾到這對癡人。
納蘭錯面無表情。
掌下肌膚細膩,觸感溫熱,與活人相當,他對這鬼如何有了肉身并不感興趣。
畢竟以他的實力,隻需稍一用力,這脆弱曼妙的脖頸便會應聲而斷……此人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他想,便能輕而易舉殺死蘇雲,但——
“啪!”
淚滴落下,納蘭錯像被燙到似的,立即松開了手掌。
蘇雲“驚喜”睜開眼:“仙君,我就知道你舍……”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見納蘭錯将手在他自己濕透的衣服上狠狠蹭了一把,蘇雲擡手往臉上一摸,方知自己入戲太深,流下的不僅有眼淚,還有将落未落的鼻涕……
蘇雲:“……”
好家夥,誰家話本女配哭得梨花帶雨時整這一出?
好在納蘭錯面上也沒有露出嫌惡之色,蘇雲便不緊不慢掏出手帕擦幹淨,而後小聲問道:“所以現在我能給仙君處理傷口了嗎?”
雖然有點丢臉,但納蘭錯好歹沒揩她衣服上,她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他突如其來的發癫吧!
“……嗯。”
納蘭錯淡淡應了一聲。
蘇雲:“好的。”
一回生二回熟,淨手後蘇雲便輕車熟路翻出工具,利落地開始給納蘭錯清創、止血、縫合、包紮。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整個過程納蘭錯十分配合,叫躺就躺、叫坐就坐,和剛才紅眼要她命的人簡直天差地别。
……但似乎也沒那麼順利。
不知蘇雲戳到了哪裡,納蘭錯悶哼一聲:“……蘇姑娘,你的刀似乎有點鈍了。”
“啊?有嗎?可是這把我用着最順手哎。”
蘇雲故作不知,特意把“順手”二字咬得很重,手下動作依舊:“割掉腐肉而已,仙君不會連這點痛都忍不了吧?”
有仇不報是傻子,當場能報卻不報更是傻子,她可沒忘納蘭錯剛才差點捏碎她下巴,左右這人現在又死不了,她借機報複一下應該不過分?
嗯,不過分。
反正以後他還會捅她一劍。
“接下來我還要為您縫合傷口,不過我這條件有限,沒提前備有麻沸散,恐怕得生縫了……仙君要是害怕的話,請先将自己弄暈過去。”
說到這裡,蘇雲微微一笑。
暈過去也沒關系。
她不把他重新紮醒她就不姓蘇!
“仙君?”
“……随意。”
納蘭錯似乎毫不在意:“蘇姑娘想做什麼,盡管放手做好了。”
蘇雲:“……”
他倒是大度,襯得自己跟個陰險小人似的。
“這可是你說的。”
但陰險小人蘇雲也知道什麼叫做适可而止,真要把這人惹惱了對她沒有半點好處,故後面沒得寸進尺地故意使壞。
如此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個時辰,納蘭錯後背那道猙獰的傷才盡數隐在布條之下。
當然。
蘇雲忙活的同時,也沒忘完成那些灰色任務。
于是正襟危坐在床上的納蘭錯時而産生以下錯覺:這女人好像捏了一把他胸口……不對,好像又在掐他腰上的肉……
等等,她用力抓他的後背做什麼?
納蘭錯來不及細思,蘇雲便折身返回自己房間,聲稱去拿藥,順便有東西想拿給他欣賞欣賞。
一碗藥猛灌下去,納蘭錯臉色才好了些許,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方才聞到這藥裡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垂眸看着蘇雲掩在身後的手。
“……蘇姑娘?”
“嗯?”
蘇雲心情很是不錯。
之前耽置的任務全清空了,她都想好了接下來的流程——先把花燈賞了,等納蘭錯恢複些體力,再拉他去外邊夜釣,如此一來,她就不用夜夜忍受系統的折磨了!
“你給我喝的什麼?”
蘇雲心道當然是加了我血的糖水,不過她偷偷嘗了一口,味道苦得讓人差點吐出來,也不知這血和糖水混合在一起居然會發苦是什麼原理,不過有用就行了。
是以納蘭錯一問,蘇雲便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安神藥。”
見納蘭錯還盯着自己,蘇雲繼續瞎說道。
“仙君你别小看這藥,這裡面的仙草靈植可都是我費了好大力氣找來的,每一種都十分稀有,有的要去毒蟲遍地的沼澤去采,有的則要等上十數年方可采摘……”
蘇雲滿眼希冀:“我常年受蠱毒所擾,便自己配出了這方子,怎麼樣,效果是不是特别好?”
一個謊果然要用更多謊去圓。
整番話下來,蘇雲說了如何費力去采摘,說了靈植生長環境,藥名愣是一個不編,要的就是納蘭錯認為她身上有秘密,也有可利用的價值,這樣才不會舍棄她,她才有刷好感的機會。
納蘭錯:“……的确很好。”
好到他如今沒了煉體得來的自動修複傷處的增益,也能感受到後背傳來的麻癢之意,想來不日便會完好如初。
是這碗安神藥的功效麼?
納蘭錯不這麼認為。
因為靈府被毀性命垂危時,他就有過相同的感受,所以,多半還是蘇雲提過能解她身上蠱毒的仙藥的功勞。
然而具體是什麼仙藥能有如此奇效,納蘭錯并不在乎。
蘇雲:“那就好。”
納蘭錯氣色愈佳,沒過多久就主動問道:“我需要付多少靈石?”
蘇雲:“……唔。”
她是很想索取靈石,畢竟她這大半夜忙前忙後也不是白幹的,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付多少靈石之後再議,今兒是中秋,不如仙君先陪我過個中秋吧。”蘇雲适時往納蘭錯手裡塞了一塊桂花糕,而後笑盈盈提起手中紙燈籠,神采飛揚:“仙君覺得我手中這兔子花燈如何?”
時間有限又不熟練,好歹是糊了個出來,但願能把系統糊弄過去。
“中秋……兔子花燈?”
納蘭錯略微訝異,他還以為是十分小衆的豬頭燈籠……但對方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作品,他欲言又止,最終實在看不過去,放下糕點拿過花燈改了起來。
“哎?”
蘇雲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那醜模怪樣的燈籠在納蘭錯的手中逐漸變得像模像樣起來,至少一眼看去能認出是個兔子,竹條在納蘭錯手中非常聽話,不多時,兔子便越發惟妙惟肖……
直到燈籠亮起來。
“這才叫花燈。”
納蘭錯将燈籠放回她手中,也不問她何時偷溜出去,隻問道:“坊間不是有整個賣的嗎,為何要自己動手做?”
蘇雲:“……”
忘我境物價向來感人,藏劍海附近的集市更是其中表率,一個無樣式的燈籠也敢獅子大開口要她十塊上品靈石,誰知道有造型的要花多少。
但蘇雲嘴上卻道:“既然這花燈要與仙君一起賞,當然是自己做更有心意……仙君覺得我做的花燈不好看嗎?”
“……”
納蘭錯不說話了,隻默默吃着糕點,吃完仿佛被噎到似的,幹巴巴道:“好看。”
他接過蘇雲遞過來的水,喝完将碗輕放到一旁,一臉認真道:“做得很好,不過下次還是直接買整個的吧。”
聽着腦海内任務完成的聲音,蘇雲心底很有自知之明:絕對沒有下次了,下次就是給她錢她也不做了。
她趁機恭維道:“沒想到仙君還會做花燈。”
納蘭錯不動聲色地将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隻是碰巧有朋友教過。”
“朋友教的?”蘇雲再贊:“不得不說仙君結交的能人異士真多,居然會什麼的都有。”
有人能做人傀、有人能解蠱毒、這會做花燈明顯格格不入……啧啧啧,蘇雲現在十分懷疑納蘭錯是不是真有個紅顔薄命的心悅之人。
蘇雲這般想着,突然問道:“青霜劍的主人,也是仙君的朋友嗎?”
納蘭錯目光驟然一縮,看上去像被人戳中了什麼痛點,但一眨眼,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往常。
“嗯。”
“……曾經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曾經是”又是什麼鬼?蘇雲摸不着頭腦之際,納蘭錯再度語出驚人——
“并且,她長得與蘇姑娘一模一樣。”
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