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瀾強撐着不讓自己暈倒,顫抖着聲音問桑達:“你,怎麼知道遺囑内容的?Crinum也來了?”
“他不需要來,他在家裡一樣可以做事,你忘了?他永遠與我們同在。”桑達朝天空張開雙臂,仿佛把自己當成了神明,“不然你以為警察為什麼一直找不到阿祈?”
何瀾繼續套話:“你們帶走了一個女孩嗎?”
桑達意味不明地笑起來。
“真是你?”何瀾一激動,心髒就好像被狠狠擰了幾下,痛的他直哆嗦,大口喘着氣問,“她人呢?”
“我最喜歡可愛的孩子了,你不是比誰都清楚?”桑達陰森森地抛出這麼一句,向前伸出手,“既然你過得不好,還是自覺點跟我回去,不然你我都麻煩。”
“讓我,讓我先用一下藥。”何瀾一隻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微仰着頭,被劇烈疼痛逼出來的淚水讓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爸爸……”
桑達雖然對他的突然示弱十分意外,還是緩和了表情,點了點頭。
何瀾放在口袋裡那隻手繼續摸索,同時拿出了口紅形狀的藥和一個方方正正的打火機。
他把打火機攥在手裡,擰開吸入劑的蓋子用力吸了幾口,胸口的脹痛很快得到少許緩解,視線也清晰多了,勉強能看清桑達那張充滿邪氣的臉,和阿祈眼底隐含的擔憂。
他猛地把打火機的尾端指向他們,目光閃過一絲狠辣:“别動!”
對面兩個人同時一愣,誰也沒想到一個快死了的人還在想着反抗。
驚詫隻是在桑達臉上一閃而逝,他笑着點點頭,直視着何瀾的眼睛:“真不錯,不愧是我的好孩子,那就開槍吧。”
何瀾的手抖的厲害,幾乎拿不住那個小小的打火機,他幾次想按下扳機,但面對這兩個人,他根本辦不到。
眼前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還有他從小相依為命的人,他們總會在夏夜的星空底下,邊喝酒邊暢想未來,一切本來應該都很好,而他才是先背叛的那一個。
他們這些孩子跟“爸爸”之間,就好像狼群中的頭狼和普通狼,有着天然的等級差距,那種敬畏深刻在骨子裡,他根本無法正面朝他開槍,哪怕明知他随時可能要自己的命。
這是多年來養成的慣性,他明明為他準備了一支槍,事到臨頭卻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桑達的嘴角扯出冷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帶,就把他抛在了地上。
他不擅長動手,但也要比此刻的何瀾強上太多,根本不需要阿祈出手。
他按着何瀾的頭,膝蓋壓住他的身體,聲音冷淡地問:“你是想活着跟我回去?還是讓我把你的屍體帶回去?”
何瀾咬着牙,一字一頓:“我,不回去!”
桑達點點頭,眼睛裡倏然閃過一絲狠厲,抄起桌上的茶壺高高舉起來,溫熱的茶湯甩了他自己一身,流了何瀾一臉。
“阿瀾,十幾年的父子了,也罷,從今天起,我就當沒養過你!”
或許是茶湯流進眼睛裡發澀,何瀾的眼睛紅了。
從沒想過,一段他急于擺脫的關系,真正從對方口中宣布結束,居然會這麼令人難過。
人的過去終究是無法徹底抹去的,它隻會深埋,像那些破爛古董一樣,當被後人從地底翻出來的時候,全是腐爛的瘡疤。
那一瞬間他居然有些動搖,晃動的眼神讓桑達手上的瓷茶壺遲遲沒有落下來。
他說:“能悔過的話,還是爸爸的乖孩子。”
阿祈在一旁提心吊膽了許久,趕忙趁機勸:“阿瀾,跟我們回去吧!爸爸會原諒你!”
“咚,咚咚,咚……”
何瀾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他從他臉上收回目光,不再有掙紮的動作,望着地面上的茶葉出神。
忽然,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他心頭一顫,下意識看向拉着百葉窗的窗戶。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窗邊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正舉着電話。
那一瞬間,他似乎被從噩夢拉回了現實,蓦地大喊:“淩途錫,救我!”
外面的人影一頓,下一秒,門“轟”地被踢開。
屏風被門砸倒的同時,阿祈的眼底出現了濃重的殺氣,而桑達手裡的茶壺也狠狠落在他頭上。
“何瀾!”淩途錫大吼一聲。
從他頭頂飛快漫延開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讓他變成了一頭狂暴的獅子。
他看清了行兇的那個人,是秦滿案的“二号嫌疑人”,也看到了他旁邊那個男人那道橫亘在臉上的疤和深邃兇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