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途錫把筆錄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才放下,合掌搓了搓臉,緩解緊繃的神經。
顧青和何威宇的案子是清楚了,可秦滿被殺案根本沒法結案。
審完顧青,吳麗出去吃宵夜了,回來時還給他帶了一份,袋子裡散發出的酸甜口炒菜味驅使他下意識伸手去拿。
吳麗捏着袋子沒撒手,而是指了指外面:“淩隊,外面有兩撥人等你呢,要不,您先去接見一下?”
淩途錫一愣:“這麼晚了,是誰?”
“秦滿的父母,可能是來問案件進展的,今天非要見你,還有那位何瀾何少爺,把你送回來就一直沒走,應該是有事吧?”
看到淩途錫從訊問室一側的走廊出來,等候區長椅上的三個人一起站起來。
雙方似乎這才意識到他們等的是同一個人,彼此隔着過道打量了一眼。
兩位老人的臉上帶着西北人民特有的老實巴交的質樸,由于常年幹燥的氣候,他們臉上溝壑很深,兒子的意外讓他們的鬓角在短短幾天就褪成了灰白色,充滿期待又欲言又止的目光令人心酸。
何瀾雙手插進口袋,又坐下了。
淩途錫心裡過意不去,先走到兩位老人面前:“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先等我一下。”
兩位老人忙不疊應着聲坐下,他才過去,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何瀾:“你怎麼還沒走?”
“來看看顧青怎麼樣了。”何瀾探頭看到老人在看着這邊,“你有事先忙,不用管我。”
淩途錫用力點了下頭:“你回家去吧,顧青已經不在這了,我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那是秦滿的父母。”
“是嗎?”何瀾有點驚訝,目光不經意看向兩位老人,“他們找你幹什麼?”
“這都一個多月了,他們隔一天就會來一趟,問案子的情況,但我經常不在隊裡,也叮囑過其他人不要透露,今天剛好案子有進展了,我跟他們聊聊。”
“帶我一起聊呗?”何瀾指着自己,“秦滿原先跟我關系挺好的,我看能不能幫他們做點什麼!”
受害者家屬,要幫嫌疑犯家屬做點什麼,真是天下奇聞。
淩途錫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又一想,他大概是因為跟何威宇沒什麼感情,所以把自己置之度外了吧?
覺得這樣有點不合适,卻拗不過何瀾,隻好把他介紹給兩位老人。
秦滿的母親顯見的緊張了,被丈夫護在身後。
秦朝邊揣着小心:“你有什麼要求嗎?我們可以……等案子結了,我們會依法補償你的,我們小滿做了錯事,真是很對不起你們家!”
“叔叔,秦滿人挺好的,可能隻是一時糊塗,他現在人不在了,經濟方面我不會追究,您兩位節哀。”
秦朝邊和陳蓮夫婦面面相觑,片刻,陳蓮嗚咽着哭出聲。
淩途錫把他們帶到刑偵隊的臨時會客室,一人給他們沏了袋茶包,給他們時間緩解情緒。
“叔叔,阿姨,案子今天有進展了,現在我們證實,秦滿生前因為參與境外賭博活動,導緻負債,又被債主要挾,長期為其提供何家的内部消息,又造成何威宇死亡。”
“境外賭博?”老兩口今天第一次聽說這個,十分震驚,陳蓮嚷嚷開了,“不可能!我們小滿才不會那麼傻,他從小到大就自律,是個很懂道理的孩子,黃賭毒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沾的!”
淩途錫不得不擊碎母親對兒子的濾鏡:“事實就是如此,雖然其中有平台誘導的成分,但确實他是自願參與的。”
秦朝邊幹澀地咽了口唾沫,問:“那,那他的死呢?是誰害死他?”
“我們已經初步鎖定了嫌疑人,還在追捕,放心吧,我們一定為他讨回公道!”
陳蓮不信:“小滿做了壞事,你們還會為他讨回公道嗎?”
淩途錫堅定地點了下頭:“會的!”
陳蓮開始泣不成聲地訴說秦滿是個多好的孩子。
秦滿每個月都會給家裡寄錢,過年過節如果不回家,就會往家裡寄很多東西,吃穿用的都有,而且他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很細心,有空就會給父母通視頻電話,聊近況,噓寒問暖。
她多日來的忐忑終于得到了緩解,仿佛找到了知音,秦朝邊卻從她的話裡想起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對淩途錫說:“淩隊長,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奇怪。”
“怎麼?”
“的确,這半年小滿跟我們聯系的少多了,上次過年都沒回家,隻打了個電話說忙,也沒寄東西回家,我知道他在大戶人家當家庭醫生,心想可能是人家家裡有事他走不開,就沒在意,照理說,端午節他媽過生日,他每次都會寄禮物回去,寄的都是各種理療儀和衣服什麼的,但十年了,每一年他媽愛吃的特産肯定都會一起寄回去一大箱,可這回他隻往回寄了一個本子,說是自己給媽媽寫的詩,我琢磨,這孩子學醫的,也不好文學,怎麼還寫上詩了?”
淩途錫一聽,腦子裡立刻響起警報,忙問:“能給我看看嗎?”
“啊?”秦朝邊怔住,“沒帶啊,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