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擦黑,屋裡的門被打開了,李春兒從裡面走出,囑咐道:“我出去一趟,等下再回來,你沐浴的時候把門關好。”
院子很是安靜,也無月色,一個人影悄悄靠近門口,她很是小心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悄然地進了房裡。
屋裡隻有一盞油燈,正放在妝台上,來人先是觀察了一下,屏風後就是隔間,那裡有水聲,确定應是有人正在沐浴。
來人環視一周,這才把目光放到妝台上,油燈旁邊便放着她要找的東西,她欣喜上前。
然後拿起東西小心用手帕包裹了幾層,然後狠狠砸向地面,因為有東西隔着,并沒有發出聲音,那人蹲下,小心地把布拿走。
看着碎裂成幾截的東西,她面露得意和譏诮,正要離去時,不妨身後忽然有人道:“你在做什麼?”
她什麼時候出來的,竟然都沒有發現水聲聽了,太大意了。
被抓了個正着,孫巧兒臉都吓白了,整個人都僵在那不敢動。
張寒英看着滿地的碎玉顯得驚慌失措:“你弄壞了我的手镯,你要害死我了,我們去見管事姑姑說清楚。”
說完她就要上來抓孫巧兒的手,聽她這麼一說,孫巧兒那裡敢應,手下意識一推,沒想到張寒英竟然被推倒在地。
看着她狼狽的樣子,孫巧兒隻覺得快意,竟然就不害怕了,她眼睛一轉就有了主意:“你……你别胡說,誰說是我打壞的,我來的時候就見它碎在地上了。”
她把手帕團成一團塞進了袖口,話說出口,她已完全沒有剛剛的驚慌,也越來越覺得理直氣壯。
“你說你把貴妃娘娘賜你的東西弄壞了,她還會喜歡你嗎?會不會生氣了把你趕出宮去。”
見張寒英被吓的臉色發白,癱在地上不敢動,她很是鄙夷
張寒英:“你胡說,是你弄壞的。”
孫巧兒帶着無辜的表情道:“張姑娘可别冤枉人,不能因為你們家境好就冤枉我,我是窮,可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你說是我打壞的,有誰看見了嗎?”
張寒英可能沒見過如此厚顔的人,她眼淚都被氣出來了:“我親眼看到的,之前镯子我明明好好地放在那,碎的時候你就站在旁邊。”
孫巧兒嗤笑一聲:“可來的時候镯子就碎了,我還覺得奇怪呢,原來張姑娘是設計冤枉我啊。”
“不是你,你為什麼在我們房裡。”張寒英質問道
“我來找春兒姐姐的,見門沒有關就進來了,可我一進來就發現镯子碎了。”
“撒謊、狡辯!”張寒英氣急敗壞,她看着孫巧兒的小人得志忽然哦了一聲:“我知道了,杜姑娘的東西定也是你偷偷進房間拿的,就跟這次一樣。”
孫巧兒臉色大變,驚慌看了眼四周,這才低聲呵斥道:“你别胡說,不是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你這麼喜歡進别人房間。你定是嫉妒她,嫉妒她樣樣比你強,所以你就害她。”
“杜姑娘好心沒好報,竟然還可憐你,你這種人就不應該搭理。”張寒英一臉嫌棄,好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
孫巧兒腦子嗡的一聲,她知道了,她們都知道了,她氣息忽然變得急促,眼神也兇狠起來,張寒英瑟縮了一下,孫巧兒走近她,一把抓過她的手,低聲道:“誰要你們高高在上的可憐,呸!憑什麼,我們差在那兒了,我比你們聰明一百倍,強一百倍,憑什麼你們這麼好命。”
孫巧兒狠狠推了她一把。
張寒英偏過頭,聲音已不似剛才的驚慌:“你是嫉妒杜姑娘父慈母愛,家境富裕,你嫉妒她得人喜歡,嫉妒她人生順遂是嗎?”
“是,她命好,可是憑什麼就她命好呢!”
“所以你想要她死。”
孫巧兒聞言愣了一下,搖頭道:“我沒想她死,我就是不想讓她得意。”
“所以詩稿是你拿的,你讓人安排了宮門前的那出戲。”說到這裡張寒英又搖頭:“不對,你沒錢,宮裡的太監憑什麼幫你?”
還是這麼的瞧不起人,孫巧兒被氣的臉抽搐了兩下:“這都怪杜繡瑩太大方了,銀镯子都能送人。”
她話音剛落,張寒英拍拍手已經站了起來,臉上那裡還有半分的怯懦驚慌。
她在騙她!
孫巧兒想要奪門而出,可不知何時門後已經站滿了人,衆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孟青青和胡心荷的眼神更像是要吃了她。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她指向張寒英,“她設計讓我這麼說的。”
孟青青再也忍不住撲上來撕打她:“我瞎了眼,當你是好友,竟然是你害了杜姐姐,我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孫巧兒的臉、脖子都被抓破了,頭發也被扯亂了,頭皮一陣陣的發疼,她再也忍不住了,手下用力狠狠推開了孟青青。
她兇狠說道:“不是我害死她的,是你!你每一次在我耳邊誇她命好。”她指了指自己的心,“你每說一次,我就不甘多一分,她比我強在哪兒了?就因為她命好,你們都圍着她,她施舍的那一點不要的,我就要感恩戴德,銘記在心嗎?”
孫巧兒明白自己是逃不了,這麼多人親耳聽到,任她如何能辯,也逃不掉,索性破罐破摔,什麼話也不藏着了。
“我就說她杜繡瑩不如我,你看,不過是點流言,我又沒想她死,流言又沒有指名道姓,别人就是閑言幾句,她就尋死了。這種人憑什麼命好,憑什麼!”喊到最後,她頹然癱倒在地。
老天不公,她遭遇了這麼多苦難,還在努力的掙紮求活,為什麼老天爺就不給她一點點好運呢。
憑什麼,憑什麼杜繡瑩她們就這麼特殊,不是應該都一樣嗎。
眼淚從孫巧兒的眼角滑過,其實……她真的沒有想要她死的,她就是有點不甘心,有點嫉妒,她怎麼就死了呢。
孫巧兒既然自己供出了所有,錦衣衛的人連夜便帶走了她。
胡心荷帶着孟青青來跟張寒瑩道謝,杜繡瑩在地下總算能有個公道了
等她們走後,李春兒摸了摸胳膊,歎氣道:“真沒想到孫巧兒是這種人,她也太難纏了,轉了半天才讓她露出馬腳。”
何止難纏,也很聰明,恐怕那镯子原本也是為了嫁禍給孟青青的
“為了詐她,還把貴妃娘娘送你的镯子弄壞了,真是太可惜了。”李春兒一臉惋惜
張寒英笑道:“碎的那個我另找人買的。”
孫巧兒做壞事那會觀察那麼仔細,值錢的那個她好好收着呢
“歲歲,你怎麼這麼聰明。”李春兒由心佩服。
又過了幾日,選秀已經進入尾聲,落選的已經出宮歸家,選為宮女的也被尚功局領走了。
最後就留下了張寒英和蔣金蛾等幾人,這一日午膳後,來人傳話讓她們去仁壽宮,太後要見她們。
幾人收拾妥當後就到了仁壽宮,走到殿門内侍說了聲秀女們到了,殿中說話聲頓停,張寒英等人頭都不敢擡,隻用餘光掃了一眼,之前見過的皇後還有賢妃等人都在,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其他妃嫔。
張寒英明顯能感覺到蔣金蛾也有些緊張了,呼吸都有些急促。
這一次太後一個個的叫她們上前問了好些話,連小時候的時候都仔細詢問,這可難倒了張寒英,總不能告訴她們自己失憶了吧。
這樣倒是能把自己折騰出宮,可都到這時候了,萬一一怒之下按個欺君,張家一門都别想好了,張寒英隻能硬着頭皮,從前面幾人的話裡東挑一點,西挪一點,再加上以往米氏說的,給自己現編了個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