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不是個富裕的地方,山多地少,可朝廷官員卻給他們劃了一塊好地,父輩們都是手腳勤快的人,他們又肯下苦力,不過十來年,他們村方圓百裡都是良田,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村。
以前大家忌憚他們是山民,還不敢結交,可看楚家村的人這麼踏實勤勞,便也走動起來,相近村落相互結親,他們也算是紮下根。
楚家村的人那麼能幹,附近的村子也不落人後,荒地變成良田,大家日子也好過了,可這好日子太短了。
不用她說,張寒英已經猜到了會發生什麼了,那麼大片的良田恐怕是惹人眼了
褚春荷想到過去,眼淚就停不下來
“村裡長輩隻知道防備土匪強盜,可他們哪裡知道官府的人比強盜還狠。”
張寒英驚訝:“你是說是官府的人搶了你們的田。”
他們怎麼敢的!
她看向朱然,見他竟沒有異色,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
“官府不會做這些事,可蠹蟲會借着衙門的皮做這種事,他們隻要稍加暗示,恐怕都夠楚家村的人頭疼的。”
一開始,那些人想要低價買楚家村的田地,可他們祖祖輩輩在山地裡讨生活,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又怎麼會賣掉。
強硬拒絕後,楚家村開始出事了,村長二兒子有個兒子在縣裡讀書被官府人抓了,說他們兒子打傷了人。
村長二兒子一家為了救出獨子,隻能賤賣調田地,可楚家村附近都是一般莊戶人家,哪能掏出那麼多錢,最後被一個外地鄉紳低價買下了。
沒過多久,村裡又有人家犯事了,最後依舊是賤價賣掉田地。
這次數一多,村裡長輩們就發現了蹊跷,悄悄去打聽,這才知道田地都被同一個人買走了,他竟不知不覺用低價買了楚家村一半的田地。
楚家村的人知道後去了附近的村子打聽,他們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都是家人惹了官司,最後賣田賣地。
“村長被氣病了,村裡便推了我爹去縣衙問問,看看能不能把田地贖回來,可我爹卻是被人擡回來的。”
那些衙役知道他是楚家村的人後,就把他壓去打了一頓殺威棒,把楚父下半身都打爛了。
衆人也知道,定是那買田的人買通了官衙的人。
果然第二天,那人故意去楚家村耀武揚威了一遍,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要是他們不賣田地,後來還有更多的手段等着,家破人亡也不是沒可能。
又說他家在縣衙裡有人,不怕他們去告
小老百姓哪裡敢和他們有錢有勢的争,附近村子裡有能投靠的,都向賣了田去别處謀生,可楚家村的人失了田地能去哪裡呢?
他們沒有地方可去,隻能死守,長輩們想到,當初這塊地是朝廷劃給他們的,衙門裡是有數的,難道咬死了不賣還能搶不成。
附近的村人肯賣田了,可那人壓價了,最後直接等于白白送人一樣,村人不幹了,他們怕事,可也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大家約好了要去衙門鬧,他們這麼多人,難道衙門還能一個個打殺威棒不成
這次衙門果然沒有幫那個買田,甚至縣太爺還留了話,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讓村人回去等消息。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不過那買田的人再也沒出現,村裡人都覺得應該是衙門的人把他趕走了,遂有放心地過起自己的日子。
可是不久後,村裡就有人開始生病,最開始是一些老人,最後年輕人也病了,雖然不要命,可這病容易過人,會讓人沒有氣力。
村裡派人去縣裡請了大夫,誰知道第二天村子就被官兵圍住了,說是他們是疫症。
村裡人想要辯解,可官兵不聽,明明大夫也說過不是什麼大病,吃點藥就沒事了,他們很多人都好了的。
不單他們楚家村被圍了,周圍的幾個村子也被圍了,不許人出入,連大夫也沒有,好像就是要他們等死。
沒有藥,得病的很快就嚴重了,褚春荷的父親本就有傷在身,又得了病,沒挺多久就死了。
村裡死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明白不能在等了,官府的人是真的要他們死,既然縣太爺包庇殘害他們,他們就去找知府大人告狀。
“我舅舅家的表哥以前去過府裡,舅父便讓我大哥和幾個村裡人一起陪他過去,還帶了當初朝廷把這片地劃給我們的文書。半夜他們偷偷從河裡潛了出去。”
原來她還有一個哥哥,可為何如今叛軍中卻沒有聽到這兩人,難道他們出了事
隻聽褚春荷抽泣着繼續說道:“我們等了半個月,還是沒有消息,村裡偷偷出去買藥的人說再跑一趟府裡。”
“村裡人很快就帶回了消息,說我大哥和表哥被砍了腦袋挂在負壓門口,知府大人說他們是盜賊。可他們是去告狀的啊!怎麼會是盜賊呢!”
褚春荷的娘知道後當初就昏死過去,她已經失去了頂梁柱的丈夫,如今大兒子竟然也沒了。
褚春荷的舅父隻有這一個兒子,他不能讓兒子就這麼白白死了,村裡人也明白,他們的官司沒希望了,這知府怕是和縣太爺一夥的。
第二日,縣太爺竟然出現在了楚家村,還帶了一些藥來,看着悲戚絕望的楚家村人,他竟起了些同情,便想着點撥他們幾句
他們這才知道,這田地是被知府大人家看中了,縣太爺幫着那人也是因為知府的交代。
楚家大哥和表哥去了府裡等于了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