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規模清查宗藩的産業,清算宗室祿米發放情況,這才知道很多沒有爵位的宗室過的比貧民還不如,他們的祿米被宗藩貪了大半,到手不到三分之一,可他們還自持身份,眼高手低,想法設法想要從朝廷拿好處。
辦法都是一樣的,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好拿朝廷發的祿米度日,其實不隻是平常宗室這樣做,就連有爵位的也是如此。
那些親王郡王府中姬妾成群,當家人都不一定能認清所有子孫,反正又不要他們養,一個字生。
這也是為什麼短短百年,宗室的數量就如此劇增的原因,這人數上來了,可惜質量沒跟上。
這次朱然改革宗室,算是殺了頭肥豬,戶部都高興死了,戶部尚書陳大這幾天還主動問他要不要翻修一下宮殿。
這要是擱以前朱然先提,他都要哭爹喊娘的撒潑打滾地哭窮了。
“我想着先把坤甯宮好好翻修一下,東宮就先不修了,等正兒大了再說。”
哦,對,他們兒子的名字總算是定下來了,朱正,普普通通,沒有顯示出文化底蘊。
這也是沒辦法,主要是他爹娘都沒有取名字的才華,朱然把書都翻爛了,那些個朱欣(豬心)、朱芾(豬肺)、朱昶(豬大腸)的都被張寒英劃掉了。
可真是把豬身上都取了個遍,總不能怪這個姓不好吧,隻能怪不會取名字,最後就定了個正字。
這也算隐含了做父母的對他的祝福和期待。
那些朝臣也真是沒事幹,孩子才生下來幾個月就開始投機所好的要請立太子了,這些日子張寒英也為這個憂心。
名份早定也有好處,可她看多了電視劇,有幾個小太子能平安變成皇帝的。
她愁的快成個苦瓜了,朱然倒是為所謂,他也想再等等看,不過和她不一樣的是,他不是憂心兒子守不住太子位,而是覺得兒子太小,真的封了東宮規矩就多了,不如讓他多享受幾年愉快的童年。
正哥兒嫡長子出身,除了謀反或是天生癡傻,沒有誰能撼動他的位置,就是以後他和張寒英再生兒子,那也動不了。
古來儲位之争都是因為當皇帝的心在搖擺,朱然心怎麼會搖擺呢,這可是他和張寒英的第一個兒子,正因為有了正哥兒,他的心才定下來,不必日夜憂心張寒英會離開了。
“行了,你别逗他了,流了一臉的口水。”張寒英嫌棄似地擦了擦兒子的下巴,擡頭問朱然:“你說他怎麼這麼話多。”
又不會說,見人就啊啊啊個不停,無齒之人口水倒是多,特别是朱然,老喜歡逗他,弄得兒子更興奮了,手腳還動個不停。
“我兒子這是聰明,以後說話肯定很快。”朱然滿心驕傲,覺得兒子什麼都好,老父親濾鏡厚的哦。
張寒英都不稀得拆穿他,等以後大了調皮惹事他還記得這話就好,反正她要當個慈愛溫柔的媽媽,白臉給他當。
“你也别憂心了,這些朝臣不過是揣摩聖心,過段時間他們就沒時間關心正哥兒什麼時候當太子了。”朱然臉上帶着算計得逞的笑意。
張寒英明白,他這是要對那些豪門大戶士族大家動手了。
“宗藩那邊的事情已經完了嗎?”
正哥兒有些累了,眼睛都開始睜不開了,朱然把他交給乳母抱下去。
轉身給張寒英沏了杯花茶,自她坐月子後就沒有飲過茶了,都改了這甜甜的花茶,如今出了月子,這習慣一時也沒有改過來。
朱然喝了一口又滿臉嫌棄,她就覺得好笑,明明喝不慣,還不死心的一次次嘗試。
“宗藩那裡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産業和田地都查了出來,隐田也還給百姓了。”
可若是不從根源上改變,還按照祖宗留下的規矩辦,過個幾十年怕又是大患,他索性徹底地改改。
朱然把藩王的永業田和田莊都做了規定,要是超出了這個部分那也是要交稅的,為了給宗室人找些事情做,免得天天就惦記生孩子,他又改了宗法,允許淪為平民的宗室參與科考,也能做些生意,但也規定不能從事下九流行當。
嫡長子繼承制,庶子降等襲爵,以前親王庶子也是封郡王爵,如今朝廷規定庶子封賞再降一等,對王府妻妾人數也做了規定,親王一妃二側三妾室,郡王一妃一側二妾室,其他宗室最多一妻一妾。
怕他們私納民女,朝廷規定有爵位的宗室私生子,外室子朝廷不給予封賞。
就是一般宗室,朝廷發的祿米也是庶子減半,私生子、外室子不予。
就連以後朝廷給宗室的年節賞賜也不再是慣例了,總之一個字,宗室要學會自力更生了,朝廷不養了。
這變革簡直是要了宗藩的老命,那裡有那麼快的,簡王就是反對最激烈的那個,要知道他可是生了一堆兒孫,府中姬妾成群,這以後都要他自己養,加上他還被朝廷拿回了鹽礦産業,田産也被清查了,更是一下子手頭可不緊了麼。
他也反應過來了,這什麼當差,就是皇帝侄子的奸計,他是上套了,更何況他懶散慣了,戶部他都沒去過幾次,又被皇帝侄子換去了清閑部門,這下隻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兩頭沒落着好。
他跑去找太皇太後哭訴,老太太也因為遷宮的事情丢了臉,這下正好有了找茬的事情,天天把朱然叫去鬧。
朱然那裡能妥協,宗藩改制正在進行到關鍵時候,衆多宗藩就看着他能不能對簡王下手呢。
倒是獻王這次倒是乖覺,有人來找他,他就裝傻,隻在宗人府好好當差,可能也因為他還沒享受過封地的好日子吧,所以怎麼改對他也無所謂。
不過嫡子繼承法,他倒是有點想法,他府裡如今隻添了個庶子,他還得和王妃生個兒子出來,不然這親王爵就得便郡王爵了。
宗藩說到底還是皇室一家,皇帝是大家長,改制都這麼困難,如今要清查天下田地,那些豪強大族又豈是善罷甘休的。
這是必然要推出一個人來帶頭着,可朝中有這樣能大義之人嗎?
“還是讓謝閣老出面?”張寒英問道
朱然也知道這人選很難,“試試吧,他是個辦實事的人。”隻是這次免不了會牽扯到他自身的利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頂住。
這次他要徹查江南稅收,内閣中起碼有一半的官員也都來自江南,就看他們怎麼選了。
朱然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他想來是走一步想三步的。
“楚家案子我不是藏了些人嗎?如今應該能派上用場了。”
朱然笑意未達眼底,她知道,要是江南清查不順,他怕是要有大動作了,就不知道殺雞儆猴,動的又是誰呢?
此次江南稅收案她的堂叔張桐被委以重任,他是個清正之人,江南的士紳的百般拉攏與刁難都沒有阻止他清查的步伐。
大家明白張桐的背後是皇後,而如今皇帝獨寵皇後一人,他們知道要動張桐,就要降低這位生了嫡長子的皇後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朱然看着手中大家上書請求采選的條陳,不由地發笑。
這是柿子挑軟的捏,難不成他們以為竟然把手伸到皇後的身上,他就不查江南的田地了?
爪子伸這麼長,遲早有一日都給他們剁掉。
孫良玉見皇上臉色陰沉,便知道這些人怕是要倒黴了,這些人也是蠢,皇後剛剛生了嫡長子,你們就以子嗣的原由讓皇上選秀。
他們不知道皇上就愛膩歪皇後嗎?怎麼?當皇上是那好色的昏君,見個美女就走不動道。
“把這些拿去燒了?”朱然把那些折子扔掉地上。
孫良玉也不敢打開,撿起親自拿到銅盆裡燒了。
雖然這事朱然讓瞞着張寒英,但她還是知道了,無他,那些朝臣見奏折上去皇帝沒有半點反應,那裡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回事呢?
他們也是很敢,竟然在大朝堂時直接提出來了,當衆讓皇帝為子嗣計,當采選秀女充盈後宮。
朱然臉色鐵青,勉強控制才沒有讓人把他們拖出去。
“先帝仙去不滿周年,朕悲痛猶在,平民百姓尚要為父守制三年,你竟讓朕這個時候選秀女進宮?況且朕的嫡長子剛滿了百日,朕已後繼有人,這次朕就不追究你了,退下!
”
朱然聲音很淡,好似這件事無關緊要,隻有孫良玉知道,皇上表現的越平淡,說明越生氣,招惹他的人也會越慘。
果然,那人還在繼續說道:“皇上乃天子,天子守孝以日代月,況皇上成婚三載,膝下隻有皇長子一個,且還是嬰孩,到底薄弱了些,皇上,為子嗣,為社稷也該充盈後宮,不可獨寵一人啊!”
說的大義凜然,一副公忠體國的姿态,看的朱然火冒三丈。
“放肆!”朱然手重重的拍在椅子上,眼神冷的像冰。
朝臣跪了一地,這時誰都看的出來皇帝要殺人的表情了,剛剛還慷慨陳詞的衆人都像被掐了脖子的雞,臉色蒼白,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你是在咒朕早死,還是在咒太子?”朱然冷笑一聲,看了看衆人,“皇後是朕的妻子,怎麼?你們就盼着朕夫妻失和是嗎?”
這話說的衆人頭都不敢擡,隻聽朱然指着那人說道:“此人冒犯皇後,詛咒朕和太子,把他拖下去打三十杖,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廷杖,這還是太祖是對官員用過,最近幾朝天子已經不用了,讓朝臣受廷杖,畢竟傷了這些官員的顔面,基本黜用了。
沒想到如今竟又被用起來了,錦衣衛的手黑,被當庭打死了的都有。
“皇上息怒,此人雖然口出妄語,但絕不敢行此悖君之事,還請皇上饒他一次,從輕發落。”
朱然往下走了幾步,在葉首輔跟前停下,“怎麼?葉首輔也贊同他的話?”
“回皇上,臣想杜大人并沒有冒犯皇上和大皇子的意思。”
而一旁吓成一灘軟泥的杜大人也終于反應過來,拼命磕頭求饒:“皇上明鑒,臣絕沒有這個意思,臣也是為了社稷,一片好心啊。”
“把他嘴堵上。”朱然吩咐道,這好心可惜不是他想要的。
剛吩咐堵嘴,轉過頭又笑着讓葉首輔繼續說。
葉世向一肚子話被堵在嘴裡,“還請皇上從輕發落,杜大人有句話也還是對的,陛下後宮空虛,子嗣不茂,皇長子日後也需要個兄弟幫襯才不孤單。皇上難道忘了當初的艱難,不可重蹈先帝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