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獨寵貴妃,才讓朱然幼時過的艱難,可丁貴妃怎麼能和皇後相提并論,先帝事事顧慮最後被群臣掣肘,他可不是先帝。
朱然心中氣急,神色卻平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道:“首輔的意思我明白了,朝廷每日那麼多大事,首輔不應該把眼光盯在朕的後宮中,朕還記得當初是你跟我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怎麼你自己倒給忘了。”
見葉世向臉色僵硬,朱然不再跟他說什麼,大家都明白是雙方要做什麼,選秀不過是他們用來拖住他查江南田地的手段,可他們不明白朱然的決心。
“别讓他死了。”朱然經過那個杜大人時嫌惡地瞟了一眼吩咐道,随後就退朝了。
朝臣谏言選秀的事情傳到了後宮,太皇太後喜的連忙讓人去周家把楊姑娘又接進來。
而張寒英身邊的人卻都擔心不已,畢竟沒有那朝皇帝身邊隻有一個皇後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晚上,朱然寒着臉怒氣沖沖地回了宮,張寒英揮手讓大家都退了出去。
“這是怎麼了?”生這麼大的氣。
朱然轉過頭沒好氣質問她:“你沒聽到早朝時的風聲嗎?”
“什麼風聲?”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選妃。”朱然從齒縫中蹦出兩個字。
她當然知道了,就連宮外的張家都知道了,張父還讓米氏給她帶了話,讓她不要鬧,要通情達理,賢惠。
看,張家多明事理。
所以,他為這事生氣呢?從早朝到現在?氣性可夠大的。
“是嗎?你準備選幾個啊?”張寒英瞥了他一眼,心情忽然就不好了,倒的茶水轉了彎自己喝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動作,朱然忽然氣消了一些,他等了一整日,都沒看到她來找他,還以為她不在意,也不吃醋,自己越想越生氣,賭氣這個時候才會宮。
“選什麼選?我都快氣死了你看不到!”
他看了一眼張寒英平靜的神色,很是不忿道:“你怎麼這麼平靜,他們要我娶小老婆你都不生氣。”
張寒英乜了他一眼,“怎麼,想看我哭啊?”
朱然臉上讪讪,“那倒不是,就是你沒點反應我覺得你一點不在意我。”
什麼歪理?
“那是因為我有腦子,知道被人逼着的事情你一定不會同意,我何必生這個不存在的悶氣。”
朱然心裡很高興,她還是了解他的,可偏偏犯賤又要多嘴一句:“那我要是真想選秀呢?”
張寒英愣了一會兒,好似真在想要是到了那一步會怎麼辦?其實她已經想過無數次了,她能怎麼辦呢?
就算在她那個世代,妻子都無法阻止老公出軌,何況這是古代,皇帝有三宮六院還是合法合規的。
她能做什麼呢?好像什麼都做不了,連翻臉都不能更何況離婚,她會做什麼?不知道,也許會當個過客看着孩子長大,也許想盡辦法嘗試回去吧。
她的神情讓朱然不由地恐慌,他下意識地去打斷她的沉思,口中急慌慌地解釋道:“我就是開個玩笑,不是說真的,你别以為我在試探你。”
朱然握緊她的手,這樣好像才能讓他心安,剛剛有一刻,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去她,那感覺無比真切。
“宮中的争鬥算計我厭惡透了,我們的孩子再也不用跟我小時候一樣,我們一家人就這麼過,好嗎?”他拉了拉張寒英的手,好像要她給一個答案才可以。
他的眼神深處藏着小心翼翼與祈求,看的張寒英心裡沉甸甸又酸澀,是啊,他不一樣的,她要相信他的。
她回握住他的手,眼角都是笑意,故意瞪着眼道:“自然,有我在你别想打那些花花腸子的主意。”
朱然看着她手上的紅繩,心裡的巨獸好像被安撫道了:“不敢不敢。”
他就喜歡她這麼管他一輩子,最好是連他身邊的宮女都容不下。
他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她的這份在意與霸道,所以他去了仁壽宮,告訴老太太,若是她再不安分,他就要去修一修皇祖父的陵墓,順便把那被堵住的墓道通一通。
當然,這話說的委婉,但足夠老太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朱然走後,仁壽宮又碎了一地瓷器。
仁壽宮的動靜自然被有心人留意到了,特别是太皇太後從娘家接了一個人入宮,可立馬又打發了出來。
葉世向歎了口氣,把紙條點向燭火燒了。
“大人,林大人他們來了。”書房外仆人禀報道。
“帶他過來吧。”
林大人來的很快,甚至等不及仆人回禀自己就推了門進去。
“大人。”
“恩師 ”
“坐吧。”葉世安好似沒看見他們急眼,慢條斯理吩咐人上茶。
等仆人上完茶退出去,急性子的林大人先開口道:“老大人可知道,被太皇太後接進宮的姑娘又出宮了。”
葉世向慢悠悠品了口茶,這才點頭道:“知道了,這事也沒什麼奇怪的,宮中本也不應當留外人。”
“老大人,你還真穩得住。”林大人起身在屋裡走來走去。
這姑娘又不是真去做客的,這是周家要塞進後宮的女人,他們也是想借此看看皇帝的态度,哪怕選秀不行,可隻要有女人進了後宮,皇後必然會和皇上離心,那麼張桐那裡也能做做文章了。
沒想到皇上還真是眼裡隻有皇後一人,那樣的美人就趕出來了。
見葉世向還八風不動的樣子,林大人實在不能忍:“老大人,那張桐可就要到淳安了。”
淳安是葉世向的老家,别看葉世安在京中過的清貧,可他家在淳安有田地不下千頃,是當地有名的大戶,淳安一半都姓葉。
要是皇帝真的施行新政,重新丈量土地,葉家損失可不少,等葉世安緻仕後,葉家其他子侄還未到高位,恐怕就要敗落了。
葉世向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也知道這個林大人在激他,可他已經盡力了,今日回家後他一直在想皇上最後跟他說的話。
恐怕皇上還有後招,他能為葉家族人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他也無能為力,今日皇上說的那句話何嘗不是在臊他的臉。
他操勞了大半生,年輕時也是一腔熱血,要革除弊端,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可沒想到臨老臨老竟也有了私心。
“兒孫隻有兒孫福吧,該做的我們也做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那選秀的事情就不提了?倒是可惜了杜大人。”溫大人是葉世向的得意門生,一向都很聽老師的。
“選秀的世就算了吧,皇上他不是先帝,杜大人那邊你們也多送些東西過去。”畢竟是為了他們才挨了這頓廷杖,沒想到功名都被革了,可見皇上的怒氣。
他曾做過皇上的老師,對他的性情也有些了解,就連他都沒想到皇上竟然會如此下重手,何況其他人。
“老大人,就這麼算了,就算選秀這條路子走不通,就不想想其他辦法?”皇上這是要割他們的肉,難道就這麼任人宰割了,林大人不甘心。
葉世向歎了口氣,怕他沖動行事惹來更大事端,隻好點撥道:“我這些日子細細思量過皇上的行事,他怕是還有後手。”
皇上當太子時就是個隐忍性子,走一步能算三步,何況如今,要不是他們這次因為采選拉扯上了皇後,恐怕皇上還不會如此發怒,若是消無聲息下手,就如對宗室一樣,借力打力,一擊即中。
“恐怕從宗藩改制時皇上就立志要清查田地了。”他對宗藩是何等手段,葉世安既欣喜也惶恐。
欣喜于他教導出了一個明君,可也後怕自己不知不覺走到皇帝對立面,成了他的攔路石。
“和禮,傳信給老家的人吧,讓他們都收斂收斂,皇上也不是真要把人逼死,貪心太過也不是什麼好事。”
“老師,我知道了。”溫和禮道。
林大人狠狠砸了一下手,他不是很贊同老大人這種認命的态度,就算皇上有千般手段萬般厲害,可皇上也不能真把他們當案闆上的魚肉,狗急了還咬人呢。
他就不信了,要是張家也牽扯進來,皇上是不是也要秉公辦理。
葉世向這裡說不通,林大人準備另找人商量,看着他的背影,葉世向臉色有些差。
“和禮,這些日子你就别到我家來了,這些事你也别管了,皇上還要用人,就不會把所有人一網打盡,你不過是被連累了。”
溫和禮大驚失色,“恩師,這是何意,您可是皇上的老師,難道……”
葉世向是真欣賞這個門生,他有才學又有能力,不敢被自己耽擱,溫和禮是寒門出身,家中貧寒,由寡嫂撫養長大,這次江南查地本來不應該扯到他頭上,都是自己連累了他。
“你别擔心,這個林之振讓我憂心啊,他太沉不住心了,就怕他慌不擇路做出些糊塗事來。”
溫和禮擔心道:“那恩師趁早也他切割開吧。”
葉世向緩緩搖了搖頭,太晚了,在皇帝嚴重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門人。
“你記住我的話,就算我出了什麼事,你也别胡來,先保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