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洗完澡,榮嚖俯卧在床上享受着孟荑岚的獨家服務。
熱敷了十來分鐘後,毛巾被拿走,手指壓上了背部的斜方肌處。從大椎穴到肩井穴再到肩峰,推按的動作張弛有度,徐緩有力。
榮嚖抽着氣,不時挪動一下身體,既酸疼也舒爽。
“你學過按摩嗎,手法怪熟練的。”
“沒有,知道幾個穴位,按捏全憑感覺。”
“噗,”榮嚖忍俊不禁道,“無師自通。”
過了會,孟荑岚下床說道:“往邊上來點,給你按下全身。”
她幫助榮嚖擺好身體,掌心貼放在她的背部自上而下地揉按,為她放松肌肉,接着又兩手交疊放在對方棘突骨的穴位上,有規律地做環形按壓。
按了一陣子,孟荑岚屈起右腿跪在床上,兩手放在榮嚖身體兩側,順着身形輪廓往下分推,背,臀,腿,無一不滑過,似蛟龍走海般靈活自如。
榮嚖側臉,有點不自然地問:“這、這是幹嘛?”
“推膀胱經。”
她隻穿了件薄背心和運動短褲,指尖每劃過一塊肌膚都會挑起異樣的敏感。她連忙轉過身阻止道:“好癢,算、算了。”
“那我幫你按手……”
“不用了不用了。換我來吧。”榮嚖坐起身體握住那隻手,看向孟荑岚的眼神窘迫又真切。
孟荑岚保持跪床的姿勢注視着她,過了半晌忽地笑道:“我們玩個遊戲,好麼?”
“什麼哦。”
她牽着她的手,盤膝坐在床上,說:“看着對方的眼睛,可以眨眼,但是不能說話、不能動,誰先移開眼神就要受到一個小懲罰。”
“懲罰?肢體上的?”
“肢體上的。”
榮嚖也跟孟荑岚一樣盤腿而坐。她挺直了腰闆,抓着腳踝,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說道:“開始吧。”于是四目對望,脈脈無言。
屋内開着冷氣,溫度舒适,兩人卻感覺不到涼快。
交際的視線由鎮定逐漸變得綿稠,你來我往的眼神碰觸、轉眄流彩的情意互訴勝過了有聲的言語。一小方空間開始急劇增溫。
不知是誰燃了沸點。
榮嚖傾身挪到孟荑岚的身前,扶着她的肩膀直起身,怔怔地看着她的眸子不舍移開。
這個人總是那麼美,是那種沒有邊框的美,充滿了令人喟歎的變化,或随和,或精緻,或冷凝,或靈動,牽連了多種形态,卻不受其中任何一種約束。眉眼、下颌角、脖頸線,甚至隻是一顆小痣都悅目至極,令榮嚖怦然心動。
一吻落下,兩人躺倒在床,如一雙斂翅入叢的鷗鹭,不倦糾纏,不厭挑逗。
榮嚖伏在孟荑岚的身上,細細地撫弄着她額前鬓角的發,迷離沉啞地說:“我剛才動了……”
“嗯。”
“那,懲罰是?”
她松開環摟着榮嚖的胳膊,兩手自背脊慢慢向下滑落,到了腰窩,忽地伸出食指戳了上去。
“呃唔!!”榮嚖驚呼一聲,身體向旁側彈跳起。
孟荑岚抓住她繼續戳了幾下。
“哇啊啊!饒命饒命!”榮嚖笑着求饒,彈塗魚似的在床上翻騰起來。
她們鬧了好久才罷休。
至深夜。兩人蓋着薄毯,側卧而眠。
榮嚖蜷起腿,握着孟荑岚扣放在她腹部的手臂,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貼靠在對方溫軟的懷裡。她盯着黑魆魆的窗簾上透來的幽光,發了好久的呆。
“阿岚。”
“嗯?”
“我的性格很糟糕嗎?以前,我爸媽和一些老師總說我老實内向,糊塗軟弱,還不操心,教我們色彩的老師也這麼說,我在畫室待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是那個地方讓我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壓抑得讓人煩躁。他們為什麼不懂,性格根本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他們不喜歡我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可要是真論起來,還是很難受,因為沒辦法忽略别人的看法。”
孟荑岚想了想,柔柔地回答:
“他們覺得‘壞’,很可能是因為自身的性格跟你相抵觸,也許在他們的認知裡,隻有陽光活潑才能與‘良好的性格’劃等号,而内向的人隻能是膽怯無能的代表,又或許在他們有限的經曆裡面,遇見的某些人恰好‘印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就把這些帶有明顯偏見意味的認識當成了一貫萬機的道理。
“一個人是軟弱還是強大,憑一兩件事是說不透的,而且我認為在危難來臨的時候,大多數人會不計一切代價保全自己,哪怕是讓他人做出犧牲。說到底,我們都是脆弱無力的。所以不要糾結自己的性格是好是壞了,也沒必要為了迎合别人做出改變。”
“道理我都懂啊,”榮嚖低聲道,“我想知道你怎麼看我的。”
孟荑岚在她耳畔腔調溫和地說:“真誠,有趣。”
“又來安慰我了,對我說實話吧,沒事的,我能接受。”
“這就是實話啊。”
“那說點不好的,你認為不好的地方。”半晌後,見她沒應,榮嚖訝然道,“你不會覺得沒有吧……”
孟荑岚發出輕歎:“過分忍讓。”
榮嚖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是軟弱呗。”
“不太一樣,我指的也不是它本身的含義。在情緒低落的狀态下遇到困難,卻仍想着‘忍忍就過去了’,然後獨自憋着煩悶,這種做法不太好,對你的身心不好。”
“那你說該怎麼應對?”
“可以先試着溝通,無法解決就斷掉關系,就你這件事來講,早點做決定會比較好,越早換畫室,精神損耗會越少。”
榮嚖讷讷地“噢”了一聲:“我身上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很難認清正在做的事情,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性質的後果。”
“我也經常這樣,但我覺得這很正常。”孟荑岚摟緊她,臉頰蹭了蹭她的後項,說,“該我問你了,剛開始你怎麼看我的?”
“我以為你是個假人。”
孟荑岚笑了一聲,問為什麼。
“你的長相,性格,成績,等等等等,都太超乎我的想象,你不像是我在那所學校能遇到的人,真的。起初我還在懷疑你是不是在裝模作樣什麼的,但很快就沒了疑惑,你人很好,并沒有虛僞做作些什麼。很慶幸我們是同道,不然你也不會跟我坦誠地聊天。”榮嚖忽地問道,“我能不能跟你确定一件事?”
“什麼事?”
“你進班的第一天,有特意對誰笑過嗎?”
孟荑岚稍想了一會,道:“記憶有點混亂,具體說說。”
“下課的時候,我跟普濟揚聊天,聊着聊着覺得有誰在看我,回頭一瞧,發現你正巧也看着我這邊,還笑了。很想知道,你是對誰……”
“你,”孟荑岚很幹脆地單發了一個字音打斷她,“我看你是因為,你喝水的樣子很逗。”
“呃?”
“很像一隻裝老成的狐狸狗。”
榮嚖被奇特的譬喻弄懵了頭:“為什麼啊?”
“不告訴你。”
“嘁,”榮嚖仰起頭砸了砸她的下巴,賭氣道,“你才是狗,不告訴就不告訴呗。”
孟荑岚拍了拍她的肚子,說道:“明天還要早起,快睡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