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鸾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他似乎能包容她内心的陰暗和秘密,但她還是不敢。說出來,她還需要一些勇氣,畢竟能藏在内心深處的又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好事呢。
“以前是喜歡的,現在不喜歡了。”她的神色低迷,再也無法粉飾太平。
“為什麼?”他問道。隻是簡簡單單的追問而沒有任和的侵略性。
她注視着他似在考慮能否真的對他說出心裡的話,他能就她嗎?
她的嘴巴蠕動着,欲言又止,趙無疾隻靜靜地守在他的身邊,沒有催促和言語。他看着遠處的歡樂雲淡風輕。他看起來真不像是個小孩子。
蔺如鸾垂下頭來,似乎看不見她就是在自言自語,不用顧及别人的看法和感受。她輕聲說道:“是我不配!是我害死了母親,也是我害死了祖母。”
正是因為看得透徹她才會将一切歸咎于自己,她将罪惡背負在身上艱難的行走于人世,得不到快樂,也不在渴求快樂。
“什麼?”趙無疾不解,這和她有什麼關系。“你怎麼會這麼想?”
院中趙善喜的大鯉魚和盧師仁的老鷹纏在一起雙雙墜落,惹得趙善喜大怒,不依不饒的要他去找回來。一群人呼啦啦的湧向外頭,倒是給了他們适時的清淨。
“是我,都是因為我!是我告訴了母親的死訊才害得她早産的。如果不是我,母親不會死,弟弟們也不會死,祖母也不會死,大家都會好好的。”蔺如鸾壓抑着崩潰的情緒強作平靜。
柳兒這才知道她心裡藏着的事,她沒有能力為她排解,隻能守在院外,以防有人來打擾。
趙無疾也将身邊的人打發了出去,整個院落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這怎麼能怪你。忠勇侯的死是事實,即便你不說你的母親也會知道的。至于你的兄弟們,前太醫令醫術何其高超,連他都束手無策,隻能說他們和這個世界沒有緣分,與你無關。姑奶奶的死就更和你無關了,她本來就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前才會受不了打擊的。你一個小孩子就不該想這麼多,這是大人才該想的事情。”趙無疾說道。
蔺如鸾愣了一下,覺得他在說歪理。她又不是傻子,對錯她還分不清嗎?難道她看起來傻?
看她的動靜趙無疾就不知道她不為所動,所以說太聰明了反倒不好。接着說道:“孤聽聞前大将軍家家風和諧,老幼有序,是京中難得的模範之家,想來你在家中也是受盡寵愛的吧?”
蔺如鸾點點頭,那是自然的,沒有人比他們更愛她了。
“那他們是喜歡看你笑還是喜歡你悶悶不樂的樣子啊?”趙無疾循循善誘道。
“當然是喜歡我笑了!”蔺如鸾堅定道。
“那你呢?你喜歡看他們難過的樣子?”趙無疾反問道。
“沒有,不是。”蔺如鸾連連否認。
“那你在幹什麼,你現在的模樣不就是想讓他們不安心嗎?”趙無疾還是很平靜,好像咄咄逼人的并不是他。
“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蔺如鸾有些崩潰,她永遠也忘不了那雙血淋淋的手,她母親的死相。
“你可以的。他們愛你,無論你做了什麼他們愛你。隻要你開心,他們才會安心不是嗎?”趙無疾說道。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愛你,難道你要永遠用假面具去應付他們嗎?你做得來嗎?”趙無疾問道。
她當然做不來,她隻會扭曲自己罷了,而這不是她想要的。
蔺如鸾神色松怔,好像在思考該如何應對。而他已經離開座位,挑了一個美麗的蝴蝶風筝放了起來。
他的身體不好,不能像盧師仁那樣滿院子的亂跑叫風筝飛起來,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技巧,風筝還是飛了起來,迎着風呼哧呼哧地奔向天空的懷抱。
他看着她,眼中閃爍着希冀,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是做給誰看的。
蔺如鸾看着天上的風筝,它飛得那麼穩,就像那年父親手裡的那支,無憂無慮又堅定沉穩。
她還是跑了過去,像小時候那樣。兩雙手控制着風筝線,讓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