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恩沉聲道:“臣記得當年殿下出生時有一同胞姊妹,他們二人系出同源,若是以公主的心髒與太子相換,或可有六成的把握。”
一句話将二人拉回到十七年前。傅儀容想的是那個自出生就從未蒙面的可憐孩子,趙不疑則想起欽天監易連對二人的批言‘相生相克,一榮一損’。帝後二人同時怔住,一時間竟安靜了下來。
“若是不換心,太子還能堅持多久?”趙不疑問道。
“幸運的話或許能到撐到明年開春。”霍長恩答道。這當然是假話,但不這麼說帝後二人又怎麼會同意太子出宮求醫呢,這也是無奈之舉。
“你先下去吧,容朕想想。”趙不疑蹙着眉頭道。
“是。”霍長恩躬身退下。
室内隻餘下帝後二人。
“陛下!”傅儀容悲泣道。兩個都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忍心。作為一個母親她對另一個孩子實在虧欠太多了,又怎麼能拿她的性命去救治另一個孩子,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該怎麼辦!
“皇後不必多想,一切有朕在!”趙不疑靠近她寬慰道。
傅儀容伏在他的懷裡痛苦流涕釋放内心的痛苦。或許這便是夫妻吧,明明經曆同樣的痛苦,卻依然能給予對方依靠和陪伴,讓懦弱的人站起來,讓動蕩的心更加堅定。
潛龍殿,暗衛傳來北明府的消息,信上言明北明府卻有這麼一個人,能剖腹取子,開顱治病。然因其治病方式駭人聽聞,又因言語不通,人常恐之,在北明府逗留已有月餘,目前暫居在悲鳴寺。
趙不疑得此消息後立馬吩咐霍長恩帶人前去求醫。馬車悄無聲息的從皇宮偷溜出來,有一小隊人馬為他們保駕護航,暗中趙不疑另安排了護衛,随行人中除了蔺如鸾和霍長恩還有傅懷之作為親信陪同。
車架之内布置得極為舒适,隻二人獨處。趙無疾已經從昏迷之中蘇醒,他看起來精神奕奕,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外,看起來并無不妥。
事實上宮中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他在裝病,計劃趕不上變化,他不得不提前完成他的計劃,隻可惜不能看到她及笄的場景了。
風雪征程,他們一路從寒冷走向更寒冷的地界,中途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的大城小鎮。
結局已經注定,趙無疾并不急着趕路,他更想和她體驗一把這人世間的熱鬧喧嚣。他總是刻意逗留帶着她戲耍人間,期待着留下更多的歡樂和回憶。
人群喧嚣,處處張燈結彩,端的是熱鬧非凡。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風俗,他們這次也是趕上巧了。
趙無疾興緻勃勃地領着蔺如鸾在人群中穿梭,享受着生命的美好。街邊的攤子上沒什麼上等貨色,但勝在花樣紛雜稀奇,圖得就是那突然襲來的驚喜。
趙無疾興緻高昂的比劃着,精心挑選着,像個普通的充滿熱情的小夥子。然而蔺如鸾則顯得心不在焉,比起享受這份熱鬧,她更願意早點到達目的地,她不喜歡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無疾哥哥我們回去吧?”蔺如鸾還是忍不了了,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道。
“怎麼,鸾兒不開心嗎,你看這兒多熱鬧啊!”趙無疾指示着四周熙熙攘攘的行人輕快道。
他好似忘了他們此次出行的目的,眼裡隻有對人間繁華的渴望。這趟旅程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的态度讓她有些慌亂,他好像并不在意目的地,又什麼無法把握的東西将要流逝叫她心慌意亂。
他再一次枉顧了她的意願,将她拽入人群之中。
熱鬧終于散去,客棧之中,兩人相擁而眠,卻各自懷揣着心事。
她趴在他的胸膛,聽着那熟悉的呼吸聲,卻再也感受不到安穩,他的态度實在叫她提心吊膽。
趙無疾有節奏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哄着她入睡,習慣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睡意綿綿來勢洶洶,然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不然她不踏實。
“太子哥哥。”蔺如鸾迷迷瞪瞪喊着。
“嗯。”趙無疾輕聲應着。
“咱們還是早點趕去北明府吧,我不放心。”蔺如鸾說道。
拍打的節奏有一瞬間的頓住,又好似無可奈何般重新拍打起來,“好。”
提着的心總算能安歇一下了,得到滿意的回答,蔺如鸾終于閉上了眼睛,闖入了夢境之中。趙無疾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的人生還有很長,而他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未來或許還有許多苦難,隻是不知道那時是否還有人能陪在她身邊給她溫暖。
内心的小人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攏了攏懷中的妻子閉上眼睛。明日還有明日,他還需要好好養好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好好的陪着她。
睡夢中,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溫溫潤潤,随着體溫漸漸蒸發,翌日便一去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