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現在......看得見......”
“以前你也看得見。”易壘說。
他将額頭湊過來,抵在柯躍塵緊繃向後的腦勺上。
脖頸間盡是急赤的熱意,身體頓時像過了電,從天靈蓋麻到腳趾頭尖,周圍的空氣太悶了,悶得大腦和呼吸都有些亂。
柯躍塵并非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之所以不接,是因為此情此景實在不宜勾憶那些畫面。
那人的氣息還在持續,兩秒後,變成低沉的氣音浮在耳畔:“還會讓我關門。”
回憶這東西,就像缸中的水壁中的光,不用砸爛鑿穿,隻需一點微小的縫,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地湧出來。
以前柯躍塵愛喝酒,一來他男朋友有着花樣繁多的調酒技能,二來酒後微醺的狀态,可以讓某些原始衝動變得順理成章。
酒跟煙一樣,是個無需多言的好東西。
隻是不能貪杯,否則尿多憋不住。
有一次就是這樣,他們做到一半不得不轉戰衛生間,可等到在馬桶邊上站着的時候,柯躍塵卻尿不出來了——因為實在騰不出手。
他不是輕易求人的性格,甯可咬牙憋着也不說半句服軟的話,直到無意間的回眸,目光定格在客廳那面一人高的落地鏡上。
鏡中有兩人交錯而立,較為瘦弱的那方扶墻做撐臥狀,較為結實的那方則攔腰緊隨其後。
他們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一個強橫奪取,一個孱弱因應,姿態極盡纏綿。
透紅的皮膚,泛白的指尖,因為受力而一下一下前傾的腰副......這畫面無異于斑斓妖冶的烈酒,沒有喝進肚子,卻澆在焚身的慾火裡。
“易壘......”柯躍塵收回視線,感覺手心潮濕得快要就不住牆,“去、去關門......”
易壘黏糊糊地不應聲,牙齒在他脖子上來回輕碾:“你叫誰?”
話音剛落,那原本若有若無的癢瞬間化作真切無比的痛落下來,啄咬在身的齒尖仿佛帶着火,滾燙的灼燒感一路從脖子蔓延到肩膀。
柯躍塵低嘶一聲,求饒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弟弟......”他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沒有往下,而是繞到身後抓扯那人的頭發,“幫我......”
“想起來了?”抽水聲“嘩啦”一響,“你都精神了。”
水流卷起絲絲涼氣,柯躍塵如夢初醒,卻在醒來的一瞬,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是那人不懷好意的指引。
沒來由地,他覺得自己很可笑,片刻後低哧一聲竟真的笑了出來。
“易壘。”柯躍塵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佝着身體像是累了,“我在你心裡,就是個随意盤算的玩意兒,對吧。”
有那麼幾秒鐘,身後是安靜的,沒有人說話。
但很快那人便按住肩膀将他轉到面前,用力扳正他的身體:“不!不是的!”
“嗯。”柯躍塵連連點頭,閉上眼睛微笑着附和他,“不是。”
在接下來的分分秒秒裡,他完全放棄抵抗,任由對方把自己往懷裡攬,往肩上壓。
可他越是順從,那人的動作就越遲緩,越生硬,最後變成摟卻不完全摟緊,推又不徹底推開的半吊子模樣。
“真的不是!”易壘語速肉耳可聞地變快了,“我不是故意要瞞你,那時候張萌萌追周小成,她一個女孩子,我覺得這不是什麼非說不可的......”
“對。”柯躍塵打斷他,“所以我也不想知道他們兩個的事。”
“那你想知道什麼?”
“你心知肚明。”
那人便不再說話,轉而靜靜地望着他。
柯躍塵知道那沉默意味着什麼,這個人不願意說的,誰逼都沒用。
所以他隻是笑,也隻能笑,無所謂地、看透一切地笑,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
模糊中他想起那句話——真正的英雄主義,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舊熱愛生活。
都是狗屁。
什麼英雄,什麼主義,不就是活脫脫的傻逼。
“分手之前,我沒有做過在感情上對不起你的事。”易壘的手撫上來,用指尖擦拭他眼下的冰涼,“這麼說你能接受嗎?”
不,不能接受。
“那分手之後呢?”柯躍塵忍不住問。
一滴淚從眼角滑至唇邊,帶着沒有溫度的鹹。
“分手之後......”易壘喃喃地說,“就談不上對得起或者對不起了。”
啊。
說的也是。
“确實談不上——”柯躍塵露出一個寵辱不驚的笑,那笑容輕輕淺淺,無需動用眼角,“否則你那四歲多的女兒,是從哪兒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