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十五日……路知轉頭看向緊閉着門的雅間，眼中已滿是堅定。

這樣一來，他在這個世界，就還剩最後十五日了。

樓梯下頭傳來動靜，是小厮端着傳菜的托盤上來了。

路知幫忙掀開連廊外頭的門簾，又敲了敲門，聽着裡頭姜述道了聲“進”，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路衡和姜述并排坐在桌邊，一人手邊一個酒杯，冷盤一口沒動。

兩人都沒說話，氛圍也莫名有些詭異，搞得小厮将菜放上桌就趕緊離開了，生怕觸了貴人黴頭。

路知拉開路衡邊上的凳子坐下，看到路衡将靠近自己的酒壺和酒杯放到姜述那邊，姜述也立馬拿過酒壺連着自己的酒杯一并放得更遠了些。

路知不解，探頭看兩人：“你們……聊完了？”

“嗯，不是什麼大事。”路衡對路知露出平日裡一般的笑容來，幫路知放好了碗，将筷子遞給他：“吃點菜吧。”

路知隻道尋常，他和往常一樣熟練地接過筷子，又掃了姜述放得遠遠的那壺酒：“呃……那酒？”

“哎呀，我們剛剛喝完了。”東風樓裡的酒是好酒，就是稍有些烈，姜述生怕他和路衡一會喝多了說出點什麼，幸好他知道路知并不愛喝酒，就随便扯了個理由：“你要是想喝點，我讓小二再上一壺？”

“啊不了，我不喝也沒事。”路知擺擺手，輕拍了拍路衡的手背：“我見你們都沒吃冷菜，幹喝酒，仔細傷了胃。”

“這麼點沒事，以後一定注意。”路衡對路知笑的溫柔，伸手給路知夾了一筷子糯米糖藕：“你喜歡這個，多吃些。”

“嗯嗯，你們也吃啊。”路知将糖藕塞進嘴裡：“對了師兄，今日為何設宴？你不是說有好消息，是什麼？”

姜述本來在悶頭吃菜，聽路知開口問了，頓時笑容滿面：“好消息就是——語靈已有一月身孕了。”

“真的嗎！那真是要恭喜你和嫂子！”路知的關注點一下子被帶了過去：“嘿嘿，那我要做叔叔了。”

“别說叔叔，你要做孩子的幹爹都可以。”姜述樂呵呵轉過頭看路衡：“是吧？”

路衡放下筷子，也帶着笑意：“那自然是甚好。”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姜述侃大山般和路知說起之前和蘇語靈一道快意江湖的經曆，兩人從京城出發一路南下到了江南，走南闖北的經曆讓路知好生豔羨。

隻不過在路知發現蘇語靈懷着身孕，兩人還是用着策馬奔騰的趕路方式，吓得直罵姜述心大。

路衡也少見的多話，同兩人講了好些中秋祭祀和廷宴間的趣事。

他說國師在中秋那晚上觀星台觀月，結果月亮還沒仔細看，一眼就看到四星連珠，吓得國師第二日急急忙忙地上奏，說天恐有兇相，會有大事發生。

路知吓了一跳，隻覺得這天象怎麼會這麼靈。

四星連珠的寓意是恐有兵釁，白天路知剛和謝衍川說好重現當日攻城，晚上就出了四星連珠，這世界發展的速度未免快得過分離譜了。

路衡倒是半點沒在意，隻說他當場就和國師說了，中秋圓月也是一星，連起來看那就是五星連珠，那可是大吉之兆，他還讓國師别緊張，說是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聽到路衡這麼說，路知都能想到國師當時的表情該是多麼無語，礙着路衡的身份，估計國師隻能硬忍下來，什麼都不敢說。

就連他這種完全的外行都知道五星連珠是金木水火土五星，路衡偏要将月亮算進去，可真是仗着别人隻能聽他的盡胡說了。

姜述倒是在一旁樂了好久，不停地說路衡有才，還寬慰路知别迷信天象，現在世道好好的，哪能發生什麼大事。

他們是不覺得有什麼大事，可路知是知道自己要搞事的，見二人一副坦然平和的樣子，路知倒是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

可事已至此，抉擇已定。

無論如何，路知都是不可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