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随愈問:“這些東西書上都有嗎?”
閻侯鄭重點頭:“北幽律法是學生們的必修課。”
屋子裡的香氣依舊濃郁,秦随愈揉了揉鼻子差點打出一個噴嚏。不知過了多久,灑進屋内的陽光轉暗,屋外的天空陰沉了一些。
閻侯盯了秦随愈好一會兒,才道:“你為何不去私塾念書?”
秦随愈擡頭看着閻侯。
“王保長是我的熟人。”閻侯解釋道。
所以閻侯這是要來替王保長興師問罪了?秦随愈知道王保長這個人,若不是他在背後施壓,秦随愈覺得村長也不會往他家裡跑這麼多趟。三年間,村長為勸他讀書這事不知費了多少苦心。
秦随愈本來想說“現在有點想去了”,但他沒能說出口。隻是吐出了簡短的四個字:“有意思嗎?”
去私塾讀書有什麼意思嗎?
這句話秦随愈問了自己很多遍,答案都是“沒有”。
閻侯卻哈哈大笑,他用手在秦随愈肩頭拍了拍。秦随愈神色不變,他不知道這四個字有什麼好笑的,但閻侯看起來真的笑得很開心。
兩人又坐着聊了一會兒,秦随愈有些想回家了。
正巧這時一位官差快步走來,不是秦随愈認識的那個。他站在閻侯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閻侯緩緩點頭後便讓他出去了。
閻侯起身,秦随愈知道自己也不用再待下去了。閻侯看了秦随愈一眼,便又命一官差騎馬送秦随愈回去。
秦随愈堅強地表示自己可以走回去,但閻侯不同意。
官差給秦随愈帶路。在回廊轉角處,秦随愈回頭,回廊的另一端閃過閻侯匆匆離開的背影。
官差将秦随愈送到村口便往回趕,臨走時他還對秦随愈說道:“我叫杜橫。”
想想兩人也真是有緣,将秦随愈帶去縣衙的人是他,把秦随愈送回來的人也是他。杜橫騎馬的身影消失在岔路口,秦随愈并不知道杜橫為何要将自己的姓名告知與他,但這個名字他記住了。
在走回家的路上,秦随愈免不了碰到一些探究的目光。不用多想秦随愈便知道他被官差帶走這件事已經在村裡傳開了。
推開院門,秦随愈走進時一切都靜悄悄的,隻能聽見他自己的腳步聲,但這樣腳步聲也很輕微。
堂中,柳春香還在不安地踱步,秦向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二人在看到秦随愈後,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那是無論怎樣看去都包含擔憂的眼神。
秦随愈很少看到秦向祖露出這樣的神色,他剛想開口說話便被快步沖過來的柳春香一把抱在懷中。
“說了要聽村長的話,你偏不......現在可好,驚動了官府。隻是這有何必呢,你若是早早入學也不會這樣......”
柳春香哽咽說完,又捧起秦随愈的臉仔細看,似乎是在确認有沒傷口。接着她又把秦随愈渾身上下都仔細檢查,再确認他腳上的鞋都還是幹淨的之後才寬心不少。
秦随愈來不及辯駁解釋,但他聽了柳春香這一番話,秦随愈就知道必定是村長在他走後的這段時間裡又來當說客了。
細細一想,秦随愈覺得還是不要把土匪的事說出來為好,免得又讓爹娘擔憂,就讓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因為不入學才被官差帶走了吧。
秦随愈站在那兒,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話。
“爹,娘。我要入私塾。”
柳春香與秦向祖的眼睛比剛才瞪得還要大,此時兩人的模樣如遭雷劈一般。
“......”
秦随愈看着他們不再說話。
“你......你再說一遍?”秦向祖被劈得有點懵。
秦随愈一字一句笃定道:“我要入私塾。”
空氣就在此時凝固了,堂中無人再多說一句話。
臨近黃昏,刺目的陽光柔和了些許,變成了淡淡的金輝傾瀉在府門前的石像上。
閻侯大步穿過大院,向門外停着的一輛馬車走去。
“堂兄!”
一聲呼喊傳來,閻侯轉身。
閻清雖身着知縣官服,但以他現在跑步的姿态來看,知縣原本就不大的架子被他徹底跑沒了。
閻清一邊跑一遍喊,還不忘向閻侯招手。
閻侯站在原地等待,頗為無奈地看着閻清。閻清俯下身還未來得及呼氣,閻侯的聲音就在他頭頂上響起,調侃着說道:
“你看你,一點官威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