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慧成的講學接近尾聲之後,秦随愈看着桌上的書本覺得有些茫然,窗外的陽光變淡了許多,此時的天色已然接近黃昏了。
但柳慧成顯然有些意猶未盡,有些學生已經開始頻頻望向窗外,但他依舊吟誦着什麼秦随愈聽不懂的東西,又過了一會兒,柳慧成才拿着書走了。沒有多餘的功課使玉志齋的學生們有些興奮,他們或快或慢地走出門,接着又走向私塾的大門,秦随愈與何盧青混迹在一群人之間顯得十分普通。
秦随愈正想開口問何盧青課表的事,誰料何盧青先開口了。他看着秦随愈手裡厚厚的一疊書,道:“秦哥,你這樣拿書不覺得重嗎?”
秦随愈力氣本來就大。何盧青立馬意識到了這一點,喃喃自語:“力氣大真好啊。”
“講堂有課程安排的,而且每天的安排都不一樣。你若知道了便不用每天帶這麼多書。就算能帶,把書堆在桌上也很麻煩。”
何盧青說的也不無道理,秦随愈卻又想到了其他:“那我每天隻按照課表安排帶書,一次帶個兩三本也成。”
何盧青卻急了:“怎麼能這樣?在私塾裡除了學究,你還見過誰會把書拿在手上的?”
秦随愈不語,這是什麼說法?莫非以手攜書是學究的特權不成?他覺得這話茬算是接不下去了,便問道:“既然有課表,為什麼我沒看見?”
“現在當然看不見了。”一說起這個,何盧青的語氣就沉了下來:“因為......”
話未說完,口哨聲便從兩人身後響起,何盧青沒有轉身,秦随愈卻停下腳步,他心裡已經猜到這人是誰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在秦随愈身旁停下。
“下次扳手腕,我一定能赢你。”
秦随愈笑了笑:“沒有下次了,我隻比一次。”
柳宵挑釁道:“怕輸?”
秦随愈看向身旁,見柳宵一副不善的模樣,他回敬道:“不怕輸。我是怕你會哭得很難看。”
柳宵冷哼一聲,帶着柳文柳越二人走遠了。
何盧青盯着柳宵遠去的背影,憤懑不平:“那張課表就是被他給撕下來的。”
“還好我早就抄下來了。”
秦随愈托何盧青給自己謄抄一份。何盧青答應了,又道:“但是你以後要背布袋上學。”
秦随愈苦笑,終了還是點頭答應。何盧青似乎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堅守,甚至也會将這種要求帶給他身邊的人。盡管,秦随愈覺得這種要求沒什麼意義,但也無礙。
秦随愈先是回了自己家,他走出家門時手上拿着一張紙。何盧青就在院外等着,兩人不疾不徐地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何盧青答應幫秦随愈抄課表,謄抄用的紙秦随愈定是要拿自己的。縱然何盧青不計較這些,秦随愈卻也不會占人便宜。
卧房中,何盧青趴在自己的小木桌上認真地謄抄着,他想盡量把字寫好看一些。雖然他在學究們心中不算是優等的學生,但他從未放低對自己的要求,而他的最高要求就和他同處于一個學齋。
“怎麼都是人名?”
秦随愈看着紙上的字問道。不該是書名麼?就這一眼望去,他也不知道每天該帶什麼書。
何盧青停下手裡的筆,他抄得太認真,一時竟把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方才在秦随愈家門口等着的時候,他還在想秦随愈今天才剛剛入學,私塾裡的事他有必要同秦随愈好好說說。秦随愈的發問恰到好處地提醒了他。
“私塾裡有十一個講堂,每個講堂二十八人,講堂中都配有三名學究講課。玉志齋的三個學究分别是黃應恒,柳慧成,還有柳元。每學究都要講兩個不同的課程,你隻要記得學究們各自講的什麼課,就知道該帶什麼書了。”
秦随愈點頭,又稍微計算了一下随即驚訝道:“十一個講堂,每個講堂三個......私塾裡一共有三十三個學究?”
何盧青笑了笑,秦随愈的計算能力還真沒讓他失望過:“哪裡有這麼多,雖然現在讀書的文化人變多了,但也沒這樣誇張。私塾裡的學究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
接着何盧青又補充道:“黃應恒是唯一一個隻在玉志齋任教的學究。”
“為什麼?”
“這個你先不用管,先把學究們講的什麼課記好了。”
秦随愈一臉認真,隻聽着何盧青順口溜似的報出了一堆書名與人名,秦随愈記得十分勉強,似乎察覺到了遺漏,他問:“《北幽律法》為什麼沒有?”
何盧青不以為然:“那本是課外讀物,會識字的都看得懂,不用學究來講。雖然是課外讀物,但也會有考試。”
秦随愈心中一緊,看書的任務在不知不覺中又加重了。
宣紙上的筆尖又開始滑動着,何盧青的目光落于紙面,但他卻把聲音刻意壓低了不少,像是有意營造出一種沉重的氣氛:“秦哥,你知道私塾三忌嗎?”
秦随愈搖頭。何盧青一笑,轉頭看向秦随愈緩緩說道:“一是不要靠近水井。二是不能深夜私闖,三是......”
“什麼?”
這第三條何盧青好像不太願意提及,他沒有接着說下去,隻道:“他們好多人都說私塾裡有鬼。”
秦随愈自然是不信的,就算真有什麼他也不怕。
“你剛才說黃學究是個例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