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ot，滿滿一屋子人，他們就真開槍啊！”蜘蛛俠倒懸在議事廳頂端的枝形吊燈上罵了句。高舉前臂的特勤局人員在同事們的強光手電下望向自己射擊的方向，硝煙從槍口氤氲散去，逐漸現出的視野中，隻有那座主席台上多了個深深下嵌的彈孔，哪裡命中了什麼蜘蛛俠。

台下的人似乎安靜了些。原本還在争吵和驚惶的人們在槍聲下齊齊閉上了嘴，像被掐住了喉嚨般無聲地半張着嘴。幾分鐘前相聚一室正為着自己或他人的前路争執與辯護的人，此刻無一不抱住了頭蹲在桌下。

蜘蛛俠的情緒眼皺起來。她之前預料到過普通市民會成為邪惡六人組襲擊中的人質，但從未想過是會以這種方式……

“是蜘蛛俠的攻擊！”人群中有個人嘶喊起來。在槍聲下噤若寒蟬的衆人之中，JJJ像個勇士般爬上了聽證會的座椅，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蓋過直升機一點（奇怪，現在的直升機噪聲似乎小了些）：“看吧！我就說過，這些義警從頭到尾都是市民們的威脅，當你們開始讨論要斷掉他們的前路的時候，她就沉不住氣要先下手為強啦！”

屎盆子亂扣有完沒完！蜘蛛俠腦子快被煩炸了。隻有讓所有人看清台上的并不是真正的市長，這些無端加諸于她頭上的罪責才洗得清。于是她仰頭：“先拆神秘客身上的投影！”

正在拆！

邁爾斯在昆汀·貝克虛拟現實技術公司辛辛苦苦打了幾個月工，多少有些工作經驗派上了用場。他在盲撈了幾隻無人機拆完後就确定了這次神秘客使用的無人機型号和批次，意識到這些機體分為兩個類别，一種是場景搭建型無人機，用來為“謝菲爾德市長”所經之處投影幻象，降低他的一舉一動與周圍交互時的不協調感；而另一種是人物投影機種，用于投射出“謝菲爾德市長”本人。隻要優先拆掉後一種，“謝菲爾德市長”就會最快露出破綻。

但是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他又為什麼情願配合？

徘徊者一邊根據謝菲爾德市長所處方位反推着投影光路的交叉點鎖定目标無人機，一邊壓着胸中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如何描述的懑火。

策略性舉動。

他想，這是他當下唯一的明智之舉，為了個人恩怨而放下一屋子平民不管不是他的風格。

“Are you serious？你們真的是在保護誰嗎？”蜘蛛俠邊逃邊震撼。她在特勤人員追上來的一排子彈中重新轉移了幾次陣地，議事廳的枝形吊燈被打得隻剩下兩個完好的燈泡，飄落的碎玻璃和粉塵覆蓋在議事桌上，方才人們還用來激昂陳詞的麥克風就這樣被灰燼淺淺地埋了起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是JJJ一看槍戰更猛了，又忙不疊地閉上嘴從座椅上爬了下去，沒再繼續給她找麻煩。

議事廳不小，足以容納三五百人，但也并不大，至少不足以讓蜘蛛俠展開手腳奔襲——她還需要繞過徘徊者身在的角落，防止那些追擊她的強光手電撩開僻靜角落裡的秘密、發現她還有個暗地裡忙活的同夥。

她也從未想過自己嚴陣以待的竟然是這樣一場戰鬥。舉起槍炮的不是邪惡六人組，被圍追堵截的衆矢之的反而成了她。

她幾次在天花闆上四肢攀援着躲開特勤人員的子彈，轉頭對上的就是謝菲爾德市長緊盯不散的眼神。後者在被墨菲女士扶起之後便攙住了她的手臂借力，然而當那些用于投影出市長形象的無人機被徘徊者一架一架針對性打落以後，“謝菲爾德”的外貌也逐漸地閃動起來。

雖然在缺乏照明的情況下它更像一場沉默的暗演，這些異狀不足以被衆人及時發現，但變化卻清晰而完整地落在了蜘蛛俠眼中：

屬于瘦弱老人的影像正在一塊一塊地消失，像脫落的老舊牆皮，先是“謝菲爾德市長”灰蒙蒙的頭發不見了，再是他胸前的領帶，然後是褲腿，一隻腳上的皮鞋，緊接着是他沒攙扶着墨菲女士的那隻手。

……覆着老人斑和皺紋的手淡去以後，出現在同一位置的是一隻屬于中年男性、束着表帶的手，而那隻手并非像謝菲爾德市長的那樣空空如也。

幻象褪去的掌心裡有一把槍，槍口對着墨菲。

蜘蛛俠知道，現在除了滿堂普通市民之外，她還有更确切的人質需要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