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棟大樓内部仍然供着電。或許是不打算吸引人注意,所有照明設備都被人為關掉了閘門,隻剩下綠色的緊急出口标識攫人目光。但耳邊淡淡的中央空調通風聲、電梯纜繩滑動着與滾輪摩擦的聲音告訴她,帝國大廈和其他真正斷了電的建築并不一樣。
隊伍一進入大堂就分散開了,她聽見對講機中的調度者如此吩咐“你們記住,蜘蛛俠是個狡猾的人,她從不愛好走正門,出場高調,熱衷與人攀談。留意高處多于地面,如發現具備如上指征的對象可以無條件開火。”
?這麼狠。剛走過正門、出場低調、除了跟被捂嘴的那位講過兩句到現在還沒搭上話、并且好端端站在地面上的蜘蛛俠搖了搖頭,她順着隊伍成員分散的合理動線穿過了大堂,這裡原本是暗金色,燈光一滅就成了髒髒的棕。幾根極粗的方柱形成了較好的視線遮擋,她躲過手電筒的照射消失在一面不起眼的牆後,用特勤人員身上搜刮來的權限卡刷開了員工梯,電梯到達時沒有訊号聲提醒,她悄然摁住向下按鈕。
向下的直梯沒有樓層顯示,它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移動着,仿佛礦車順着軌道下潛進無底的礦洞。蜘蛛俠一邊聽着徘徊者已經到達火場救援的位置提示,一邊在搭乘電梯的數十秒鐘裡扔了頭盔、脫掉了笨重的靴子、蛻去了迷彩制服,在通訊頻道中向隊友彙報“I’m in”。
弗雷負責對撞機啟動現場的人事調度。
隻有兩台電梯可以通過帝國大廈的地面到達對撞機所處的地底,而隻有安保特勤人員擁有電梯的使用權限,方便墨菲市長在需要時迅速調動武裝力量。他背對着電梯門看向對撞機的方向——此時此刻,地底空間已經被徹底改造成了一個明亮又充滿現代科技感的大型實驗室,最靠近電梯的地方是安保緩沖帶,往前是科研人員所在的操控台,他們剛剛調試完最後一輪地點坐标數據,而科研人員面前的玻璃幕牆另一側,對撞機的兩台發射基座自穹頂向下延伸懸出,相互呼應。
弗雷叫住了從身邊經過的墨菲:“教授,不,市長女士,”他下意識地用了舊時稱呼,糾正過來後指了指控制台,“馬上就可以啟動您的計劃了。現在可以透露您選擇的坐标通往哪個宇宙,目标是哪一位适格反派嗎?”
他原本以為墨菲不會回答。身為教授的墨菲會盡力解答學生的一切疑問,但市長不會,他之前為墨菲處理各項事務時從未聽她提及關于那位用以試驗的異次元反派的信息,斷定隻有在她真正将它召喚出來時他才有可能得知答案。沒想到墨菲停下了腳步:
“我不知道,”她說得很平淡,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開玩笑,“I have no idea.”
看到學生驚訝的表情,她反問:“你覺得我有什麼機會窺見其他宇宙的模樣?我可沒有蜘蛛俠那樣穿梭來去的特權,”承認自己的無知與見識短淺并不可笑,這是激勵她做出一切努力的動因,“你說人類在向宇宙發射第一枚探測器的時候,能預料到它能捕捉到怎樣的信号嗎?”
“或許人類隻是在向無窮無盡的宇宙單方面發射電波,沒有人聆聽,沒有反射,沒有回響。你望向阒寂無聲的虛空,不知道它會返還給你什麼東西,”控制台邊有人在呼喚墨菲,她要離開了,“可能你發出的信号會奔跑向前永不回頭,你瞳孔裡隻剩下自己注視宇宙時黑洞回以投射的倒影。探索是孤獨的,你無法要求确定的回報。”
但是啟動對撞機捕獲對象必須有一個坐标。即便他完全信服墨菲的觀點,弗雷仍然知道自己沒有得到答案的全部。理論上他們的确不知道什麼宇宙會有什麼樣的反派,但那些操作台上的技術人員可不會管那麼多,他們需要确切的數值來執行命令,否則對撞機本身就無法開啟。
所以墨菲教授到底選中了什麼樣的坐标?
“叮。”電梯到達樓層的提示。他剛剛有調動安保人員進入地下嗎?弗雷聞聲回頭,那隻從帝國大廈地面降下來的電梯箱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唯獨轎廂地面有些混亂的水漬,但每個到達此地的人鞋面都被雨水浸濕了,轎廂裡有水再正常不過。
他看了一眼平闆,上面顯示帝國大廈的員工梯在進入負八層時的确偶爾會有系統錯置的情況,大廈物業方上周進行了檢修,看樣子故障并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