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有些畏光的守護神呢？”樓宇間短暫連接又斷開的滑索在高處的個人眼中像極了自動消除的水筆畫下的線段。徘徊者是最佳的執行者，他以前所未有的滑行速度一個個掠過那些存有備用電的地點，掌心向下一拍就吸走了電能。原本還有人跷着腿躺在唯獨自己燈火通明的建築裡得意洋洋，然而在什麼東西自窗外一閃而過後他就變成了站在黑咕隆咚的客廳裡拍着大腿罵娘，一拉開冰箱發現囤的昂貴意式冰淇淋都開始融化了——“x的徘徊者居然偷電！”

“不太夠。”忙于行動的徘徊者是頻道中出聲最少的。他瞟了一眼能量條反饋的數據，這些民商業的獨立備用電源遠不能與正常供電相比，更無法企及對撞機需要的體量，他必須再加快速度……隻是比起收集速度，“我更擔心即便算上所有電源，這些能量也不夠。”并非人人都安裝得起獨立發電機，負擔備用供電系統本就是一種奢侈，而他已經站在了全世界有錢人最多也最奢侈的大都會中。如果将粒子對撞機視為當下人類最前沿的發明和探知未來的窗口，那麼即便是最偉大的發達城市此刻仍然不夠追上未來的腳步。

下一串坐标接踵而至，以帝國大廈為中心的圓開始向外擴散。随着地理坐标逐漸拉遠，被高樓遮擋的視野面積不斷擴大，蜘蛛俠隻能繼續再往更高樓層爬才能夠望及更遠處。

伸縮滑索頻繁地發射收回，滑索特質的粗糙表面與腰間的發射艙相摩擦，短時間重複過多竟然已經發燙了。邁爾斯意識到這一點時甚至更遲，他是在某次繩索回彈再向外甩時角度出現了偏差時才發現的，他自制的發射艙零件因為摩擦升溫而變形融化了。

但他沒有時間停下來修理。街道上星星點點的燈光全都意味着可供收集的儲備電，而他隻要多抓住一點，啟動對撞機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他甚至沒有放過沿街靠邊的車輛。他還記得那本家用轎車修理指南上寫過，燃油車即使在發動機不工作時電瓶中仍然蓄電，而新能源電車的存在則更是幫了他大忙。有市民原本坐在駕駛室抽煙打發時間，隻不過眼前恍惚一閃，似乎有個徘徊者路過拍了一下她的引擎蓋，車内的空調暖風、音樂播放器、車燈就全沒了，按喇叭喇叭不響按車窗車窗不動，氣得她扳開車門把煙頭摔在地上跺了兩腳。

格溫：“你要把市民們得罪個遍了。”

“為他們做了那麼多事，讨還一點有什麼要緊？”

徘徊者還在往前，轉向，再往前，他将坐标視作需要串起的點，而他自己就是那根線。時間在倒數而星海茫茫，他卻隻有一艘艦船。

但他漸漸發現自己也并不孤獨。有人在看到之前那堵巨大的光柱後就從窗戶裡探出了頭，發現徘徊者正從發出光柱的方向迅速前來。他像掠食的遊隼，紫色的身影到何處何處便被叨走了備用電。

“喂，徘徊者！”前方窗戶裡有個老頭鑽出了半截身體，雨打得他睜不開眼睛，“你在做什麼？你很需要電嗎？”

顯而易見的。

徘徊者沒空回答這種蠢問題。相鄰街區還有三處備用發電系統可供采集，他決定在這片地區稍稍走一次折線型回路，然後繼續往前。

“什麼，徘徊者缺電啊？”或許是停電期間太無聊，人們都豎着耳朵傾聽左鄰右舍的動靜，最先探頭那戶老頭下方兩層有扇窗戶唰地推了上去，一位年齡更大的婦人打着手電舉着傘冒出頭來。

老頭信誓旦旦代人答了：“缺！”

婦人嗓門超級大：“我有電！”

這一嗓子把樓上樓下的居民都喊了出來，瞪着眼睛盯着她家：“哪有電？”婦人搖了搖手電筒。

老頭一拍腦袋：“我也有，怎麼沒想到呢，”他轉身向屋内窸窣幾句，從房間裡找出來兩隻switch，任幾個青少年孫輩在後面火急火燎追，“他們都說任天堂，任天堂好啊！”剛說完倆戴眼鏡的孫輩又把遊戲機搶了回去：“你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充電寶？”

于是老頭過幾秒又曬出了一隻充電寶。

“哇哦，不知道的以為充電寶能讓紐約恢複供電了，”對面公寓樓中看熱鬧的牙套高中生不屑，“那我還說我手機裡有39%的電呢。徘徊者平時那麼炫酷，這種小蝦米他怎麼可能看得入眼？就算要了能有多大效果？充電寶給徘徊者拿着去砸反派一腦門說不定更實用。”

樓下車裡鑽出來一個人氣呼呼跺腳：“他要啊，說不定他真要！他連我這車齡15年的老破車的電都給偷了，而且偷的時候我手機正好連着車内USB充電線所以他也順帶給它吸黑屏了！你要把手機遞出去他可能真願意叮一下！”

牙套高中生反而來勁了，對着短暫離開了他的街區又折返出現在另一側的徘徊者高聲：“徘徊者，有電要不要啊？”

“别應，别應，”艾倫在頻道中勸，“這些便攜電子設備一點用都沒有——你就算搞兩百台手機插在我家天天充電都不會超過電費賬單底消，這些電太少太分散了不值得收集，你會累死的。”

格溫：“我同意。”她臉上全是水，不知是暴雨還是冷汗，左手臂幾乎已無知覺。她爬得太高，城市地面景物縮小到如同在另外一個世界，她有時覺得自己眼花看錯了光點坐标，但邁爾斯從來不怪她報錯了。她努力讓思維更集中一點，從腦内調取出更多有用信息：“再往上城走，我知道哥大有學生在實驗室偷偷挖加密貨币礦，這種活動耗電量巨大且不能中斷，所以他們可能找到了功率更大的備用發電機……”

艾倫也打開思路：“還有幫派的制毒工廠，我知道有些程序中加熱片一旦停止運作他們整批貨就毀了，讓我想想地點……哦好像毒窩已經都被你們打掉了。”

“可惜不能去新澤西收集電能，”格溫面朝上城方向，視野的西邊明亮得令人嫉妒，那麼近卻又遙不可及，“曼哈頓和澤西城隻通過隧道相連，然而鐵路已經全部停運并封鎖了隧道口。唯一的一座跨哈德遜河的喬治華盛頓大橋在北邊的華盛頓高地，太遠。如果徘徊者的滑索的抛物距離能到達河對岸就好了……”

艾倫：“你在要求什麼，難道蛛絲做得到嗎？”

格溫：“哈哈，不行。”蜘蛛聯盟裡有某蜘蛛俠展示過他改裝的滑翔翼裝置，能在不蕩蛛絲的情況下利用城市風道滑翔跨河，早知道她也照抄裝一個。

“你們在聽嗎？”邁爾斯的聲音冷不丁插入，他調整了語句，“你們在看嗎？”

蜘蛛俠将視線從明亮的新澤西拽回晦暗的東部大城市，才發現不過幾句對談的時間，紐約的街道已經變了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