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黑色大傘裡亮着猩紅色的點,絲絲煙霧從中飄出散在空氣中,男人擡頭看着整棟樓中唯一亮起的一個房間,眉頭微微蹙起。
煙頭被夾在指節中間,心髒莫名蔓延出一種名為酸楚的鈍痛感。
“又睡不着了嗎。”
隻是輕聲的呢喃,在這寂靜的夜晚,除了他再無人知曉。
腳邊不知何時已遍布煙頭,大多都是夾在手中燃盡,偶爾才會深吸一口,也隻是為了享受那片刻的釋放感。
就這樣不知道站了多久,許言琛才被突然停在樓底下的摩托車吸引了注意。
盯着看了會兒,他朝人吹了個口哨,剛準備上樓的外賣小哥順着動靜看了過來。
他啞聲問:“201的?”
聞言,外賣小哥低頭看了一下訂單信息,再擡起頭時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對對對!你是201住戶對吧,正好我下一單快超時了。”
說完就把手裡的外賣遞了過來,許言琛也沒否認,挑了挑眉接了過來。
片刻後,四周在摩托車尾氣中安靜了下來。
男人擡手仔細打量着手中的東西,輕聲囔囔:“泡面,啤……酒?”
确認了眼袋子上的小票,許言琛被氣得驟然冷笑。
學會喝酒也就算了,大晚上的就吃這些?
還以為在外面這麼多年應該學會照顧自己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他妥協似的歎了口氣,丢掉手裡的煙,提着東西轉身鑽進了身後的車内,從儲物箱裡拿出了幾件東西放進了口袋裡,才關上車門往樓上走。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在甯靜的室内顯得格外的突兀,驚得姜綿回過神來,起身擦了擦臉上還未幹的淚痕。
“這麼快嗎……”
一邊小聲嘟囔着一邊朝門口走,看着手機上顯示“已送達”的字眼,姜綿伸手打開了門。
而外面除了挂在門把手上的外賣,再無其他東西,仔細聽卻能聽見有人愈行愈遠的下樓聲。
姜綿權當是外賣員太過忙碌,看了一眼明亮的樓道,提起袋子拉上了門。
盤腿坐在沙發上後,她直接解開了塑料袋的活結,打開看見裡面的東西後她猛的愣住。
良久,電視裡響起了搞怪的背景音樂,一屏之外的人卻不受控制的留下了眼淚。
不經思考的,姜綿幾乎是瞬間起身奪門而出。
心髒從未有一刻跳動的如此之快,牽動着她的五髒六腑。
雨已經停了,樓下早就已經空無一人。
漆黑的夜裡,她駐足在屋檐下拼命擦拭着朦胧的雙眼,仿佛要證明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她終究還是沒能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許……”
是你嗎?是的話為什麼不肯見我。
不是的話,除了你又有誰還能記得這些。
*
許言琛還是逃了。
他有膽子做卻沒有了膽子認。
他本來也就沒想出現,聽見開門聲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腳步慌亂,下樓後匆忙開車逃離了那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也許是怕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平靜無瀾,又或許是怕自己遏制不住那些呼之欲出的感情。
拿起中控台上的面包撕開放到嘴裡咬了一口,他微微皺起了眉。
太甜,吃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好吃在哪兒,也隻有她能啃得津津有味。
想起她吃這個東西塞成小倉鼠的模樣,許言琛倒也覺得有些好笑,手裡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就被消滅殆盡。
沒一會兒,他把車停靠在路邊,拿起手機順手撥出了一個号碼,那邊很快接通。
“許哥?這麼晚了有什麼吩咐?”
許言琛聽着背景裡吵鬧的音樂聲皺了皺眉,也沒拐彎抹角:“還記得高三時出事的那個女生嗎?幫我打聽一下她家現在的情況。”
“你是說跟……”對面的人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瞬間改了口,“唉!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多謝。”
“不過許哥你怎麼想起這檔子事兒了?”
太過久遠了,搞得他一時半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沉默片刻後,許言琛仰頭靠在車座靠背上,聲線帶着些疲憊:“她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聽見什麼爆炸新聞一般,連帶着說出的話都變得磕磕絆絆:“不是,誰、誰回來了!?姜小綿回來了?!”
“嗯。”
“等會兒。”背景裡的音樂聲逐漸消失,程渡開口話語中有些失落,“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姜小綿可真不夠意思。”
感覺到對面的沉默,程渡歎了聲氣:“許哥你不會還……算了,你也該苦盡甘來了。”
挂斷電話後,程渡低頭長歎一口氣。
回來了就好,要不然他真不敢确定許言琛這個認死理的人還能強撐多久。
姜小綿啊姜小綿,你要是知道自己走後他過得有多狼狽,會不會後悔。
程渡收起手機搖了搖頭,轉身推開門,背影漸漸被雜亂的音樂聲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