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愉緩緩回頭,觑到謝宴洲饒有興緻的探究眼神,她矢口狡辯:“她罵的人是你,我不算借刀殺人,隻是好心提醒。”
“哦?”謝宴洲手臂撐在中央扶手上,側身壓近些幅度,勾一勾唇,“那我還得謝謝你。”
他的話碎着寒冰,李安夷聽得微微皺眉,望着後視鏡關注後方動态。
可晏知愉頓感十足,目光不避不閃,“不用謝,你解決我的飲食問題,我也相應維護你的名譽權。”
謝宴洲眸光微頓,對視上不染雜質的琥珀瞳仁,他眼睫壓低,轉回身。
人小力弱還要替人出頭,從頭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車内又恢複靜谧,三個男人都心事重重。
晏知愉和雪糕卻完全不受影響,一人一狗坐着都能玩躲貓貓,玩累了,她轉頭看向鄰座。
謝宴洲雙手合攏,手背繃起青筋,目光散焦,長睫在眼底壓下一窪暗影。
年紀輕輕就心事沉沉,她微微蹙眉,小聲用反面例子教育雪糕:“要做快樂小狗知道嗎?别學你爸。”
她的聲音清麗微小,可再小聲的蛐蛐,鄰座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謝宴洲凝了下眉,斜目望向右方,菠蘿色燈光下,女孩抱着小狗開心玩鬧。
夜風徐徐灌入,女孩身上微甜的棠梨香輕觸他鼻尖。
停頓片刻,他轉回眼,眸底暈開晦澀情緒。
窗外遊過車水馬龍,穿過幾個紅綠燈,普爾曼逐漸減速,停在城中村路口。
晏知愉收拾寄養行李,漾起笑顔向鄰座道别。
謝宴洲側身輕颔首,眸光定在她停留過的皮座上,若有所思。
“謝董,回銀澳還是?”李安夷轉頭問老闆去向。
謝宴洲斂回眼睫,扣緊西裝最後一顆紐扣,“等會。”
開門下車,他單手插兜,步履穩速走到女孩左側,另手接過她左肩膀上的寵物包。
晏知愉被猝不及防吓一跳,摸摸胸口,反應過來對方是要幫她提東西,她彎起恬笑:“幫我搬到樓下就行,我自己上去,上次公司的人爬到樓上都氣喘籲籲。”
謝宴洲聞言頓了頓,眉毛微挑,“你當我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晏知愉隐隐記得他襯衣下鼓鼓的胸膛,可一點都不虛,她慢慢垂下頭,嘟哝:“我是怕你累着。”
謝宴洲深如黑沼的眼神罩住她,扯了下唇,嗤笑一聲。
晏知愉不解擡頭,對視上沉靜而深邃的黑眸,她歪頭思考。
思緒迷蒙中,聽到謝宴洲似是提醒的話。
“不虛又怎麼會爬幾層樓梯就累?”
她登時眼眸發亮,回過味來,邏輯鍊被死死壓制,她淺歎一聲,今晚第二次不想和他說話。
城中村的路燈和周邊屋子同樣陳舊,光線昏暗,水泥路凹凸不平。
兩人安靜往前走,身側男人體溫很高,晏知愉往側邊躲了躲,無端有種拘束感。
謝宴洲留意到她的舉動,目光微頓,眼神遊移到遠處。
他一身定制西服,袖上的貝殼扭扣在弱光下折射五彩光芒,矜貴的氣質與斑駁掉色的樓棟形成極大的割裂感。
樓上傳出幾聲外鄉争吵聲,鍋碗瓢盆砸地落下砰砰聲響,夫妻間的醜事大肆外揚,高音貝在靜夜裡越發明亮。
晏知愉眉骨微隆,煩躁地加快腳步。
身旁的男人雖不熟,但讓人知道她住在隐私外洩的窘态地方,她的自尊終究受不住。
晚風吹拂,地上樹影婆娑,沿街的紫荊花樹飄落花瓣,輕輕隕落在女孩的肩膀,又柔柔地滑落,墜地。
纖薄的背影映入謝宴洲的眼眸,察覺到她的小情緒,他穩步跟上。
他們走到樓道口,擡眼看,正趕上吵架夫妻的現場直播。
女人在三樓,男人在樓下,兩人隔空對罵。
“有膽死在外面。”
“怕你啊八婆。”
“我潑死你。”
吵架的男方幾乎每周都會上演一次離家出走,預判妻子下一步會潑洗菜水,身形閃得麻溜,晏知愉經常抱着雪糕在樓上看戲,也躲得很快。
謝宴洲初來乍到,目視周圍人慌張躲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頂頭就潑下一桶涼水。
他抄在褲袋的手慢慢蜷緊,掀起眼簾,目光徐徐上移。
“砰——”
肇事者一灰溜關門,對罵方也不見蹤影。
晏知愉在屋檐下望着濕漉漉的男人,忍不住“撲哧”一聲。
髒水一滴一滴砸落地面,謝宴洲低下脖頸,冷着眼眸掃射過來。
她趕緊捂嘴,跑上前,心虛邀請他上樓,“到我家洗幹淨和換身衣服吧。”
謝宴洲緩下呼吸,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