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醫館是宛河鎮唯二的一家醫館,在鎮子的西方還有一家杏林堂,不過專為豪富人家醫治,趙氏醫館則多為平民百姓青睐。
可趙氏醫館也不是開門做慈善的,雖然來這看病的沒什麼大戶人家,但也都是些頗有家底,至少能看得起病的。
因此小藥童在一個大雪天接到一位渾身是血,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病人時面露難色。
“你們确定要治嗎?先不提其他的診療費用,就是這後續的藥就價值不菲,而且也不一定救的過來。”
不是小藥童心狠,不想救人,而是他見慣了這樣的場景,許多人在一聽見昂貴的藥費之後便沉默的将人拉了回去,反正就算治好了,家裡也是少一個壯勞力多一個病秧子,還不如幹脆放棄治療。
世情如此,哪怕小藥童不忍心也要先把事情說清楚。
哪曾想這家主事的是個一直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的小娘子,他一直對着說話的女人卻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周芷堅定道:“救我爹爹,你們放心,銀錢不是問題。”
小藥童怔了片刻:“好,那就随我來吧,你們今天也算是運氣好,坐鎮的是對外傷治療頗有心得的鄭大夫。”
鄭大夫是一個留着山羊胡,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看見周震的第一時間沒有廢話,直接上手開始治療。
這也讓周芷松了口氣。
周震的病固然是因為跌下山崖,受傷過重導緻,可更多的還是拖出來的。
從打獵的地方到他們家要走一天一夜,周七叔架着不省人事的周震隻會走得更慢,算算時間恐怕到現在周震身上的傷已經兩天有餘,能撐到現在實在命大。
鄭大夫看完之後道:“傷勢不輕,且拖延時間過長,也是他命大,身強體壯才能堅持到現在,現在我要給他下一副猛藥吊住他的命,我開服方子,你們去抓藥。”
周芷:“好!”
周王氏一聽似是才回過來神,等鄭大夫走後才道:“我們哪裡來的銀錢!你個死丫頭說什麼呢?”
周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些年我爹爹沒少往家裡送錢,那些錢呢?”
周王氏面色一變,結結巴巴道:“我們生活難道不要銀子嗎?你以為這個世道容易?”
周芷懶得聽她在這訴苦,“别跟我廢話,快點去交錢!想必你也知道這個家全是靠爹爹一人支撐,要是爹爹有個三長兩短,你信不信我們家會被人活吃了!”
她這話不是危言聳聽。
一個寡婦帶着兩個孩子,多得是人觊觎,況且她爹還是個獵戶,肯定會被一些亡命之徒當成狗大戶給宰了,要麼就是偷偷套人麻袋,把三人全給買了。
她和周王氏之前那全是小打小鬧,現在一個整不好可是真的會殃及生命。
周王氏臉色慘白,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猶豫許久,一咬牙一跺腳,掏出懷裡全部的銀子。
有二兩多銀子,這是她全部的家當,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周芷一吼,她就把家裡的錢全拿來了。
周王氏跟着藥童出去交錢,周芷見人走了,轉身問鄭大夫:“大夫,我爹爹想要治好,需要多少銀子?”
鄭大夫還在忙着處理周震的傷口,聞言頭也沒擡,心裡估算了一下:“十五兩銀子打底,越多越好。”
周芷身體晃了晃,但随即抓緊架子,努力穩住身形。
她知道周震肯定有自己私藏的銀錢,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拿出一兩銀子給她,但是關鍵是他能有其餘的十三兩銀子嗎?
蒼白着臉,“七叔,麻煩你先在這看着我爹爹,我回去拿錢。”
她得回去找錢,這錢不能讓周王氏回去拿,她一回去萬一拿着這筆銀子帶着周金寶再改嫁,那她真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
周七原本還以為周王氏拿出來的錢就是全部了,沒想到周芷竟然還要回去拿錢,不過他也沒過多追問,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隻道:“你放心回去,這裡有我看着。”
沒有耽擱時間,周芷飛快架着牛車往家裡趕。
沖到周王氏與周真的屋裡就開始翻箱倒櫃,周金寶之前被留在家裡,一看是她回來,也顧不得之前的許多過節,期期艾艾上前:“阿姊,爹爹怎麼樣了?”
周芷現在沒空理他,“還在醫館,你自己在家裡呆着别亂跑,聽見了嗎?”
周金寶此時也意識到嚴重性,乖乖點頭:“好。”
找到了!
周芷驚喜的看着櫃子最深處的一個錢袋,打開之後裡面是七兩銀子還有銅錢若幹,也顧不得許多,将錢揣進懷裡便立刻趕去醫館。
等她再次到達醫館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泛黑。
周震的病情已經控制住。
鄭大夫:“後續的用藥依舊不能省,要不然怕是會反撲,到時候就真的藥石無醫。”
周芷點頭:“大夫放心。”
周王氏瞪大着眼睛看着周芷從懷裡掏出來的一袋銀子,目瞪口呆,“你,你這是哪來的?”
她不可置信地擡頭問道。
周芷看了她一眼,不知出于什麼心理道:“爹爹的。”她說的是真的,隻不過她要怎麼想就由不得她了。
周王氏呆愣愣的跌坐在的,喃喃自語:“他竟然悄悄留給了你這麼大一筆銀子,他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