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悄聲說:“你說縣主為什麼還要留着這個殺手啊,她在身旁我總是不放心。”
天冬瞥了一眼青黛,贊同道:“我也不放心,縣主好幾次叫她走,她也不走。”
青黛露出死亡微笑:“你們可以當我是死人嗎?”
枕清噗嗤一笑,拿起桌案上的杯盞掩飾笑意,順便觀察四周的景色,臨近溪水邊,景色秀麗宜人,隻是遠處傳來的粗粝言語,讓她皺了皺眉。
“你說這縣主來長安大半個月了,也沒膽量出來見人,整日在深深庭院裡,是不是奇醜無比。”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瞧不上我們這群人,連上巳節都沒露個面。”
京墨聽不得這些,天冬讓京墨不要輕舉妄動,青黛則是悠哉般輕哼一聲。
隻聽另一個男子呵呵一樂,接話道:“照我說啊,想必是那縣主多半是個長相醜陋,臉有膿包,乃至不敢出面相見,來聽,你去過禹王府,可曾見過這個小縣主?”
來聽,是江訴的字。
枕清循着聲音的來處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江訴。
他端坐在桌案前,一身淺色衣裳看起來一如往常的素淨淡雅,在層層的新綠中,别有風貌。
江訴忽而擡頭,她的雙眸直直撞進了江訴平靜無波的視線裡,也有不少人跟随着江訴視線朝她這邊看來,江訴淡笑道:“縣主和那位小娘子相差無幾。”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氣,按照江訴所說,這縣主長相絕美。
也有人不禁開始思索起了來,有幾個聰明的猜測到枕清氣質非凡,手筆大方,或許就是縣主,便也不敢再講有關縣主的話,但某些個不長眼的不信這般說辭,嗤道:“怎可能?”
讨論的聲量漸漸小了下去,枕清靜靜看着杯中酒水,身旁突然坐下一人,她擡眼的瞬間看到面容帶笑的佑善,點頭示意。
春日宴上。
清酒一杯,歌舞一遍。
載笑載言,觥籌交錯。
佑善側身貼近,小聲問:“怎麼不見應钰小娘子。”
枕清回道:“她今日不舒服,便不來了。”
“倒也可惜。”佑善扼腕又問,“你要不要試試柳枝沾水,祓禊去災。”
向來不信這些的枕清并無所謂,正欲點頭,突然有一道突兀的男聲響起,正巧是方才讨論她的那人。
“如此高興的日子,不如讓沿溪小娘子來給我們舞一曲?”
枕清長相容貌是為上上乘,在座不少郎君垂涎打探,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份,隻知道她和陸佑善走得極近,紛紛猜測是剛入長安的商賈之女,所以男子也料定她不敢拂了衆人的面子。
枕清今日穿着一身華麗清貴的衣裳,唯獨領子是另一種純色,看上去嬌豔無比,直到看清面容,才知本就是難掩國色天香。
衆人皆是在驚愕中閃爍,枕清眼波流轉,帶着似水的柔情,唯獨在張宣晟身上停留半刻,泰然自若斂眸收眼。
這樣的面容的确是漂亮,可唯獨那雙柔弱的眼眸,看向張宣晟時,帶着似輕蔑似嘲諷,更是鄙夷不屑,把萬物掌控在手中的勢在必得,這種令人心驚的神色轉瞬即逝,張宣晟再次看去,隻餘她和旁人談笑晏晏的纖細身影。
各位小姐郎君左右顧盼,誰都沒有注意其中暗流湧動。
從開始進入這場春日宴,大家都心照不宣朝枕清方向流連,她的長相招風,都不言自明地想看一出好戲。
戲的确好看,但若是出現在枕清身上,絕非談得上好看二字。
雲行野瞧了枕清一眼,想到之前讓他高價買下寶劍,心裡總是梗着一股氣,端起桌上的清酒一飲而盡,味道淡得跟水似的,他嫌棄了一會,朝江訴道:“你說她好端端的走這一遭幹嘛,想跟着樹大招風?”
他這話裡的樹,顯然是陸佑善。
江訴笑而不語。
這裡最大的樹,除了雲行野,便是枕清。
另一邊的枕清興緻不高,久久不應,隻見一群人不敢正眼打量,悄摸聲讨論着。
被忽視的男子正要怒斥發作,枕清适才慢慢悠悠回道:“跳舞我不會,舞劍倒是略會一些,那就賞你個面子給你舞一曲。”
“賞?”那男子憋着被忽視的氣,剛要說枕清真是好大的臉面,不料枕清從身後侍女的手中拔出利劍,生生截住男子餘下的話。
枕清舞劍的動作行雲流水,劍花漂亮到不比皇宮内的舞者遜色。聲樂仿佛順着她的律動起伏,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和諧,仿佛渾然一體。
劍在空中劃出的弧度曼妙多姿,偏偏又淩厲有度,叫人分不清是柔情還是利器。
有些男子看得入迷,卻也引來其他騷動,叫枕清跳舞的郎君貶低道:“空有花架子。”
她在宴會中央連軸耍劍,自然也聽到了這一番話,忽然擡手用劍尖指着方才一直在叫喚的男子。
琴師看到這一幕,面色大變,手指用力,彈斷古筝,琴音怔然一落,枕清立時壓低劍鋒抵着男子的肩膀,逼近他的脖頸。
動作快得像是隻有一道殘影,衆人紛紛愕然,雲行野也被枕清的強悍震驚,反倒是江訴淡然從容,似是早有預料。
枕清挑眉,不顧旁人目光,嫣然一笑,說出的話卻是毫不掩飾地威脅,“怎麼?吓到了?下次再敢亂說話,這劍可就不是這麼舞了,而是會吻上你的脖子,咬上你的血肉。”
那人驚恐萬分,胸膛劇烈起伏,感受到脖子溢出的血迹微涼,他不敢動彈,怒瞪枕清,半天說不出一句。
身旁的人見狀不善,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憋着一股氣,怒道:“你這般不服管教,我定要找你家大人說幾分理去!”
枕清斜睨他,朗聲道:“禹王府,敬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