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清到王聞禮府邸的時候,陳琅正喝着西域葡萄酒看着郢曲,沒有半點受委屈的樣子,應該是已經開始享受上在這府邸裡的日子,唯獨看到枕清的時候,眼中浮起不一樣的怒火。
枕清知道自己這事情做得不對,非常地和顔悅色,對陳琅笑眯眯道:“方丈莫生氣!我這不是來接你了嗎?”
陳琅咬了一口梨,譏諷道:“呵呵,難為你還能記得起我。”
枕清第一次給人陪笑,好在陳琅也沒難為枕清,反倒給她說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似的。
陳琅壓低聲道:“這王聞禮也不幹不淨,我還看到他那天晚上回來,臉上有個巴掌印,一看就是拈花惹草,被哪位女郎打的。”
枕清聽到這話,無奈地哼笑兩聲,看到朝他們走來的王聞禮,扯了扯他的袖子掩飾尴尬道:“别說了。”
陳琅反倒是覺得奇怪,一語成谶道:“為什麼别說了,怎麼,不會是你打的吧?”
枕清看着人越走越近,轉移話題:“那個,你不回青山寺去嗎?”
陳琅見此模樣,直接樂道:“哈哈還真是你打的!早就看他不爽了,打得好打得妙呀。”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在這裡!”枕清威脅完後,朝王聞禮擡首道,“幾日不見,王長史近日可好?”
王聞禮目光冷然,唇角彎起嘲意:“有縣主關懷,自然極好。”
枕清在他臉上看不出之前留下的印子,她淡淡點頭,拍了拍陳琅的肩膀就示意自己要走。
王聞禮見人要走,他出聲道:“陳郎君這幾日在王某這裡用了不少銀子,籠統算下來,應有一千兩銀子,縣主打算如何給?”
枕清想走的腳步一頓,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陳琅,又像是懷疑自己耳朵看了下王聞禮,視線在這兩人身上來回逡巡,突然輕笑一聲:“記賬上,到時候我把我這條命賠給你,幫他抵債!”
“嚴重了。”王聞禮道,“死人的命不值錢,要活着才好。”
枕清看了他一眼,她本就是開玩笑,于是正色道:“知曉了,明日午時,自然有人會把銀兩送上門來,定不讓你虧一分。”
王聞禮又道:“縣主的手镯還在我這裡,倒是可以抵這一千兩銀子。”
“哦?王長史如此大方。”枕清裝作好商量般道,“好啊,那便賣給你了。”
在一旁看着這兩人劍拔弩張,像是吃了火藥的氣氛,陳琅還想看戲。
直到聽到什麼镯子後,當即哽咽住了,“什麼镯子,抵什麼債啊?你沒有這錢,我有!我自己出!去把镯子拿回來。”
枕清瞧了一眼陳琅,他當然知道陳琅有,隻是她不願意陳琅吃虧,笑了一聲道:“你倒是出手闊綽,不必了,既然說要賣了,那就賣了。”
“不行!”陳琅絕不想王聞禮拿着枕清的東西。
更何況是镯子,如此親密的東西。
枕清附耳在他旁邊說一句話,陳琅瞧她一眼,才肯不情不願地作罷。
耳語親密,動作熟稔。
王聞禮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他微微擰眉,凝視兩人遠走的背影,直至看不見。
少頃後,他猛然揮手,屏退了唱台上那一群彈琵琶、笙笛的一群人。
台上的聲樂當即停住,她們也不喜歡這位王長史,看似極其難相處,反倒是另外一位的陳郎君更和顔悅色,會打賞,會鼓掌道好,也不會為難人。
即使這聲樂隻給他一個人所彈唱,也覺得極其有意思。
激越歡快的郢曲聲兒聽不到一點聲響後,陳琅抱臂,别有深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悠悠打趣道:“明明都要入夏了,我怎麼覺得這天越發的冷呢。”
枕清沒有聽出話外音,奇怪道:“你何時變得如此皮薄?”
陳琅哈哈笑道:“可能是這王長史的府邸養人吧。”
枕清以為陳琅在挖苦自己把他給忘了,幾日不來,一時沒有出聲,半會兒才說:“剛才所說的話還作數嗎?”
方才枕清和陳琅所說的,也不是什麼大秘密,枕清說那個镯子也不算好物件,她早就想換了,如果真的不情願,那就讓陳琅送一個漂亮的給她。
這就叫什麼所謂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枕清來到陳琅的藏寶閣,見到許多名貴的飾品,看得眼花缭亂,陳琅大方一揮手道:“随你挑選。”
枕清眉眼彎彎:“我挑幾個便宜的。”
嘴上說着挑便宜的,手可不是如嘴上那般說的,好像盡是往貴地拿。
陳琅倒是不在乎,反倒一旁的手下冷汗淋淋。
枕清到底是沒挑多,就選了兩三件瞧着順眼的玩意,反倒是陳琅覺得她拿得少,又給她挑了好幾個金鑲玉臂钏拎回王府。
甚至在走前還認真系了系她外袍松散的帶子,打了個漂亮的結,頗有苦口婆心的意味:“現在我有錢,你想要什麼或者要做什麼都可以與我說,我會幫你的,就如同小時候你幫我的那樣。”
枕清忘記自己那時是應了好,還是保持了沉默。
若隻是小錢上的事情,的确好說,可惜有很多事情,并非隻是小錢,又或者是小權。
而她,也不能毫無愧疚地拉他入局,最後給他一個不好的結局。
說到底,她不想欠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