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清漫不經心地聽着旁人說起的趣事,餘光留意着郁華隐藏不住焦灼的神情,唇邊勾起巨大的笑意。
讓郁華隐分不清楚是聽人談起的笑意,還是勢在必得的滿意。
她的确知道這人身上有一個秘密,那是一個必死的秘密。
這兩日的長安沒有起什麼大風浪,可底下無端生起暗潮,就連枕清耳邊都傳來三兩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有人說謝府丢了一個大東西,正嚴加盤問,又說東樓那處被别家盤下,要重新修整開個新鋪子,還有人說林家老爺一天通便十多次,小奴苦不堪言,這不,林府家跑了一個小奴。
無論流言大小,都在長安肆意飛起,又随着時間,逐漸銷聲匿迹。
另一件棘手的事情出現了。
據陳谷說長安郊外出現大批量的難民,那些難民都生着奇怪的病,渾身滾燙,上吐下瀉,渾身透着一股即将死去的氣息。
而且還是個人傳人的病!前往的中醫有些也得了這個病,通通治療無效,現在太醫署裡正忙得焦頭爛額,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已經封鎖住了大部分的消息。
陳谷出身于醫療世家,爺爺是太醫署裡的太醫令,父親也已經做到了太醫丞,他還有一位天資聰穎的哥哥,聽聞出生時跟陳谷相生相克,但陳家世代行善舉,并不相信如此說法,不久後陳家便發生了多起意外死亡,于是把陳谷的哥哥送了出去,這個人就是義甯。
大抵是陳谷沒有學醫的天賦,又隻知道玩耍,彼時的陳家急需傳承,這才把義甯給招了進去。
這樣的身世,義甯自己也清楚明白,可是陳谷好像一點也不知情,枕清問起時,陳谷皆是一問三茫——不清楚,不知道,不記得。
仿佛沒有了這段記憶。
不禁引起了枕清的懷疑。
陳谷的嘴還在喋喋不休郊外的狀況,枕清淡淡地聽着。
“我聽我阿爺說,這件事情來得古怪,現在誰過去都是一個死,來勢洶洶,而且會傳染人,讓我們萬般小心,切記不要出城!”
包啟元戰戰兢兢地問:“我們不出去,要是他們進來了怎麼辦?”
“這不是悄悄封鎖了嗎!真是笨!”陳谷看着不争氣的包啟元,哼哼道,“過不了多久,這件事情愈發嚴重,甚至全面爆發。别怪哥沒提醒你們幾個!”
枕清聽罷,唇瓣不自覺崩成一條直線,難不成阿之奎提早出手了?
之前那麼大批的草藥被挪走,沒有人發現嗎?枕清并不相信沒人知道,或許是有人還在暗中相助,是朝中的官員大臣,還是太醫署裡的人,又或者她還沒看到的地方。
陳谷見枕清一直望着他,心中頓時升起了不自在,喊了包啟元一聲包子,包啟元順着他的目光去看枕清,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枕清眼神空洞,思緒早就遊離了此地,這哪裡是在看陳谷,而是透過他在想其他的東西,于是偏過腦袋,繼續玩自己的小蛐蛐。
也不知道枕清這腦瓜子成天在想些什麼。
天空澄淨而高遠,仿佛被清水洗滌過。
嚴酷的暑熱随着秋逐步散去,那樣酷熱的氣息,成了殘存後的餘溫。
沒多久後,果然不出陳谷所料,這件事情已經被許多人知曉,鬧得沸沸揚揚,太學的課程也已停下。
坊市中有不少藥肆開始蓄意擡高價格,但也有好心的藥肆并不加價,例如應钰的兩間藥肆,她早在之前就做好了準備,特别是西市的百草堂,更是在百姓口中獲得極好的名聲。
情況愈發緊急,前往的醫士人手不夠,也有許多善人義士自請去往救治,就連平日隻顧吃喝玩賴的陳谷都要前去。
包啟元和枕清聽到陳谷要去,他們幾人再三勸阻,勸阻到了最後,變成了他們幾人一同前往。
枕清看着平日這麼不着調的兩個人,心中居然還有這樣一份善心和氣概,心中高看了不少。
“你說我們幾個要是真的死在外邊怎麼辦呐?”包啟元突然害怕道。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死半路!”陳谷哈哈一笑。
“你死了可沒關系!我要是死了,我娘都得哭暈過去,我阿爺得要罵上我三天三夜!算了算了,我這也算是做好事了,真死了,下輩子我還要做我阿娘的孩子!”
甯千渝聽得急了,趕緊呸呸道:“現在還沒去呢!你們在說什麼糊塗話!”
說是不害怕這場病疫是假,但是心中有底也是真的。在此之前,枕清雖早已有所準備,可心中并非完全有底氣,她并不覺得阿之奎會如此愚鈍地孤注一擲。
可阿之奎有所準備轉移藥草,勢必會有後招,或許解藥真就在那些草藥中。
這件事在旁人眼中是事發突然,對于大啟而言,更是毫無預兆,即使枕清心中有所準備,卻也發現了問題。
百姓們的狀态愈發誠惶誠恐,開始向藥肆買下大批量的藥材,想要以備不時之需,但也不少想從中獲利的奸商買到藥材後囤積着,預備到日後高價出售,能狠狠撈上一筆,而不少藥肆也因他們這種行徑賺得盆滿缽滿。
可是他們忘了,疫病也需要對症下藥,更何況還有應钰囤積着把關。
應钰所賣的草藥并沒有去漲價,因此大部分百姓紛紛湧入百草堂,而達官顯貴去了有保障的青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