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母見郁華隐痛的厲害,當即拿出帕子為她擦掉冷汗,郁華隐還要出聲規勸,郁母端起這湯藥不停送到郁華隐嘴邊,将郁華隐的話堵在嘴裡,哼了一口氣道:“你們兩人說要選誰我是看不清楚局勢,我也不管,我知道你的當下是要把身子養好。”
郁華隐看着見底的碗,和母親的臉,不自覺揚起溫和的笑容。
郁長嘯也跟着擠出一抹笑,道:“原本隻是想和你說一聲,沒想到你給我說了這麼多。你說的也有道理,隐兒長大了,可以為父分憂了。”
郁母見孩子不再那麼難受,心中微微放松。在她心裡,郁華隐還是個孩子,隻是可憐自小當男孩生養。
自從當了上了太學,日日在外頭奔波受累不說,還要為了朝中局勢站穩腳跟而殚精竭慮,現如今還遭了吃毒藥的苦楚,她還沒到弱冠,這叫她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抹了抹眼淚的郁母拉起郁華隐的手,輕輕撫摸,又狠狠瞪了一眼郁長嘯:“都怪你在朝中沒半點本事,才讓隐兒受盡苦楚,至于你那些彎彎繞繞先等隐兒養好了身子再說。”
郁母站起身連拉帶拽着人走,為了讓她能好好休息,就連桌案上的筆墨也一并收走了,叫郁華隐哭笑不得,卻也感受到了親人久違的愛意。
等人全部走過,偌大的屋子變得空曠了起來,她确實也不想管其他的人事情,于是躺在床上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這幾日又做了噩夢。
上一世的她在最後跟裴淩雲說自己走了,并非是跨出那個殿門,而是想離開長安。在謀劃的那天,還沒出宮殿,就被人送來了一杯毒酒,說是奉旨讓她上路。
奉旨,這是誰的旨意不言而喻。
那晚四下無人,皇宮安靜到聽不到一絲聲音,唯獨心間的涼意被澆灌的厲害,一點點在黑暗中跳動,最後也沒能躲過死的結局。
這真是裴淩雲的旨意嗎?
他居然忌憚她到這種地步了嗎?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
胸腔内還有餘毒,她被太後殿下喂了毒藥的那日還曆曆在目。太後殿下并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威逼利誘她前去廉州殺了裴淩雲。
郁華隐雖然答應了,可這終究不是一個好辦法。
早在之前,枕清同她說許多人都重生了,而她身為女子的身份并非天衣無縫,既然她枕清知道,那麼勢必還有旁人知曉,隻是大家都在按兵不動,可能在之後的某一天給她避無可避的緻命一擊。
倘若枕清還在的話,她還能同枕清商量。
可惜了。
反觀上一世的她,在觀和三年考取了狀元郎,連升三階,品級直逼自己的父親,人人都道她後生可畏;觀和五年,她妄想着能改變朝局腐敗氣息,行事太過莽撞,得罪了戶部侍郎,被使絆子遷去了廉州;觀和六年的時候,她開始和裴淩雲有了瓜葛,也為自己和裴淩雲回長安鋪路;觀和七年她帶着裴淩雲回了長安,在朝堂逐步坐穩了位置。
直至觀和八年,也就是天衍元年,她把裴淩雲送上了皇位,也把自己送上黃泉路。
彼時的太後殿下忌憚防備她,卻又不得不提前用她。一切都将要提前了,郁華隐不禁開始擔憂了起來。如此一來,那麼原本屬于她狀元郎的位置,也隻能落入他人之手。
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斃。好在一切并非讓她措手不及,在枕清的提醒下有所準備,不過太後殿下竟然對她用毒,可真是有些心急了。
讓她原本想去廉州的心,倒是找了個合适的借口。
據枕清說,她死後的那年,裴淩雲也死了,之後是有個叫張宣晟的人登上皇位。
張宣晟嗎?
郁華隐下了床榻,拿起一旁的披風,推開了房門,裹挾雪粒子的一陣寒風吹到她的臉上,不一會,眼睫覆上一層白霜。
這幾日天寒地凍,路面鋪上了厚厚的積雪,郁華隐拿上門邊的油紙傘,提着燈籠,在濃濃夜色中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