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禹王不追究,即使雲大将軍也惋惜過,但他們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自然和她這樣的人有所不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1]
郁華隐低聲道:“我還以為江長史對縣主有幾分不懼的情誼,原是我想錯了。”
“隻有活着才能叫情誼,死人哪有什麼情誼可言。”江訴從她身旁經過,“郁司馬是聰明人,倘若你真的擔憂,那就讓二老累遷隴右,郁司馬和郁禦史一定知道該如何做。”
江訴這樣的人屆時一定能在隴右站穩腳跟,而她隻需要控制住裴淩雲,不過到那時,太後殿下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忌憚。
枕清說可以相信江訴,卻沒人告訴她,江訴是一個這般難以捉摸的人。她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話讓江訴改變了想法,不過有他這句話,郁華隐擔憂家中長者的心緒也落到了實處。
坊間有傳言,說江訴如同天上的月亮,令人望而止步;也有傳言他像是溫柔的水,對誰都好言好語相待。不過究竟是孤傲皎潔的月亮,還是波光潋滟的水澤,誰也不知道。
郁華隐看向江訴準備好的馬車,正好迎面撞上朝他們這處看來的卷柏,卷柏臉不紅心不跳地哼着歌,看看天看看地,俨然沒有一種被抓包的無措感。
這個人......
郁華隐收回視線,問道:“江長史今日就上路了?”
江訴答道:“早些前去,總是叫人安心些。”
“江長史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比如裴淩雲,再比如陸佑善,又或者是沿溪?”郁華隐深呼一口氣道,“她可是曾問過我,你的事情。”
江訴平靜道:“沒有。”
郁華隐道:“那好,此次前去,那便祝江長史一路順風。”
風輕輕吹拂過飄渺的雲霧,深色天際翻起了一小片白輝,屋檐上的白雪墜上淡色光芒,隐約有消融的迹象。
遠處的城樓響起了厚重而響亮的鐘聲、鼓聲。
晨鐘暮鼓,聲聲入耳。
城門大開,萬戶活動。
郁華隐見江訴走上馬車,車子被碾壓出三行印記,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她胸腔微微作痛,忽而吐出一大口污血,燈籠也濺起了三分血,郁華隐抹開唇角的血漬,強撐着身子,轉頭去了百草堂。
百草堂裡面有一位堂主重金聘請的老者,年過古稀,專治疑難雜症,坊間甚至有傳言說這位老者制作出一種包治百病的藥方,更是千金難求。
郁華隐前去時,百草堂并沒有想象中的人滿為患,過來看病的人似乎都已輕車熟路。郁華隐等了一會,便到了自己,她伸出手腕給大夫查看,大夫瞧了瞧眼前的郁華隐,随後問了幾句,便開了單子。
開完這個單子,郁華隐看到幾味熟悉的藥材,也有幾味從未見過的,她正想回頭問那位老者,卻發現老者已經離開了,那腳步甚至極為匆忙,好似去通風報信。
郁華隐早知道這百草堂背後之人不簡單,她又吃了太後殿下的毒藥,或許這老者察覺到了什麼。郁華隐當即選擇跟在那位老者身後,隻見老者來到了一處錯綜複雜的偏院内,院内鋪滿了石子,旁邊兩處種着她從未見過的草藥。
她繼續往前走,行過一處空地,空地擺放整整齊齊的竹架,竹架上方垂挂着多條上等染色的絲織品,顔色各異。
耳畔突然傳來幾縷詭異的絲竹聲,絲織品随着風吹過她的發梢、肩頭、後背。
郁華隐走在層層疊疊的紗帳後,于朦胧紗帳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還沒在驚愕中回神,暗藏的危險和殺意撲面而來,她的肩頭忽地一沉,一柄快劍抵在她的側頸,當即便能了結她。她強作鎮定地順着劍刃望向執劍人,執劍人遠比那抹熟悉的身影更讓她震驚。
郁華隐瞳孔震顫,忽地下跪,她卑謙垂首道:“王爺,下官......”
禹王并不想讓任何人知曉此地位置,更不允許别人知道這裡的事情。禹王的劍刃正要碰上郁華隐的脖頸,一了百了地解決此人時,有一道沙啞急促的聲音阻止他。
“阿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