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踏進長安城的那一天,他發現他能記起所有的事情。
回過頭看這一世,原來他早在阙口就遇到了應钰,隻不過應钰不在長安城内,她回到了揚州城内。
别人沒有說錯,他确确實實想要去揚州,去找應钰。
至于揚州縣令為何落馬,不少有人懷疑這是他的手筆,奈何沒有證據。
這件事是有他的手筆,不過令他沒想到應钰竟也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為了拉揚州縣令下水,竟然敢不惜一切代價,以身犯險。
這并不符合應钰以往的作風,除非是應钰也跟他一樣,重生了,并且知道害死她的兇手是誰。
這是來報仇了嗎?
盛松言突然沉默了,如果應钰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那麼他可以先應钰一步,從頭來過。倘若應钰想起來了一切,大概不會給他從頭來過的機會,從此被扼殺在搖籃裡。
所以他急需要一個能控制住,又或者是讓應钰在意的事,或是人。
他所能想到的,一是辛苦積累的生意,二是枕清。
現下,應钰的生意都已經逐步穩妥,即使盛松言出手,也難動辄到生意的根基,所以隻有枕清。
這也就是盛松言不惜反抗李酌賦而去維護那個女子的原因,即使不知道她是不是枕清,起碼有希望。
盛松言碰了碰被李酌賦打了一拳的臉,并沒有在意,而是擡頭看向早就不知所蹤的沈閣老。方才沈閣樓一直坐在上方的閣樓内,默默看着這一方好戲。
李酌賦冷眼看着盛松言的發青的傷疤,他方才動手并沒有放水,而是切切實實動了真格。
他壓制怒火,譏諷道:“人都走了,盛狀元還在看什麼呢?今日你可真是出盡了好風頭,好一招英雄救美,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娘子能不能記起你的好!”
“郡王何必這般生氣動怒,氣壞了身子,可得讓紅花樓裡的張娘子一陣傷心,這樣下官的罪過可就大了。即使這位小娘子逃走了,郡王也不缺其他小娘子作陪,何須執着這一個。”盛松言好脾氣地笑笑,話中暗藏難以分辨的威脅,“如果李大都督知曉郡王在長安是這般模樣,不知會留你在這到幾時?”
都能把他阿爺搬了出來,這長安城裡的人都被盛松言給摸透了。
李酌賦寒芒微斂,維持刻意的笑容,當即上前攬過盛松言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帶着人往前走,态度一改之前。
“盛狀元何必這樣說,大家同在官場,自然是朋友,說這般話可顯得生分了。”李酌賦笑道,“盛狀元博學多才,在日後定能直上青雲!來來來,咱倆今日算是不打不相識,喝花酒去!點長安城裡最漂亮的小娘子給你!”
這話語可謂是壯志豪言,可長安城内處處都是狗肉朋友,也處處都是人精。
牆頭草誰不會,無非是看誰有幾分本事,就跟着誰。
身在揚州城内的盛松言不需要酒肉朋友,可這裡是長安。
盛松言就着李酌賦的動作往前走,他知道李酌賦向來喜歡白皙纖細的小娘子,這一款對李酌賦而言,簡直算得上尤物,遇上這麼個符合他心意的小娘子被自己攪黃了,心中定會有不痛快。
不過李酌賦痛不痛快都沒有他的終身大事重要。
盛松言如是想,嘴上勾起笑意道:“最漂亮的小娘子還是郡王自己留着便好,下官已有心意之人。”
“哦?不知道哪家小娘子如此有幸,能得到微之的青睐?”李酌賦說罷,帶着人到了花樓前,直接上了二樓。
盛松言聽到李酌賦喚自己小字,不動聲色地垂首,平靜道:“待我追上那位小娘子再同郡王說罷,現在的她還是我現在難以企及的人。”
“竟然還有這般厲害的人物,竟叫微之你如此妄自菲薄,那寡人就等你的好消息,也祝你早日抱得美人歸。”李酌賦一字一句,漫不經意地看着四周金碧輝煌,“劉媽媽,怎的不把小娘子們都叫出來。”
“哎呦,郡王這算是來得不巧了,今兒個有人包場了。”劉媽媽身着一襲紅色襦裙,手腕處挂着一條飄逸精緻的絲帶,略有幾許異域風情。
是個漂亮精緻的美人。
李酌賦微微挑眉,他問道:“是何人啊?出手這般闊綽。”
“是一位洛陽來的貴客。”劉媽媽和李酌賦常年打交道,許多小道秘密都會同李酌賦說,不過她算是半個人精,看了一眼跟随李酌賦的盛松言,眼神中含着打量和驚豔,蕩在口中的話遲遲沒說出口。
李酌賦自然也看到劉媽媽的眼神,他心中衡量,餘光中瞥見盛松言有眼見力要後退離開時,李酌賦拉住盛松言的手腕,随意道:“劉媽媽直說吧,微之是我的好兄弟,沒有什麼可避諱的。”
劉媽媽得此話,當即喜笑顔開,壓低聲道:“這位小郎君果真是和郡王一樣,一表人才!這裡面還有幾位達官顯貴,沈閣老,戶部尚書秋迹,以及旁的幾位關系好的侍郎大人,今夜都在此地。”
秋迹。
自從上回秋淮波死後,李酌賦沒再聽過秋家的事情,秋淮波那事雖然被大理寺查清楚了,但他知道這裡一定有阿之奎的手筆。
這幾人今夜彙聚在此,不是要事商議,那就是想放縱一把。
李酌賦面露古怪,他笑着道:“一把老骨頭,竟然還有這般活力。”
這話像是嘲笑,但未指名道姓,頗有指桑罵槐的意思。
盛松言聽到劉媽媽講起這些人,最開始想的并不是尚書都來了此地,而是為何劉媽媽如此不避諱地同李酌賦說這些人。
如果是常來的貴客多加關照下,但也不至于如此。
官場内的消息如此明目張膽的轉告,倘若惱怒了貴主,得不償失,混迹在風月場所的人,更應該守口如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