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這兩日收拾收拾能不能拾掇地出來。
越想,盛母便笑得越是開懷。
盛松言自小就十分聽話乖巧,果真是兒大了,也就輕松了。
盛家府門的格局和一般的江南水鄉相似,有漆紅的長廊,兩側是假山魚池,再往前走,就是一處空地的花園。當初建造這座府邸費了不少的功夫,亭台樓閣,水榭樓台,又有成片的茵茵綠植,恰似穿梭在山野之中。
不過這個方向是朝祠堂去,盛母咂摸出古怪來。到了祠堂門口,沒想到盛松言竟然早早叫了家族的人一同來了盛家祠堂!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應钰默默地看着院子裡的一切,或許是盛松言怕她觸景生情,讓她留在一座偏僻的院子内。可是盛松言不知道,這個地方對于應钰來說并不陌生,她曾在這裡養過幾隻小兔子,因為盛母的不同意,她也就一直放在這裡,竟也沒叫人發現。
她緩緩走上前去看那一片光秃秃的草地,沒有被開墾過,又加之是臨近冬日,更是沒有一點生機,她又走到一處小亭下,小厮跟随她的動作一齊前往。
小厮小心翼翼道:“感覺小娘子對這裡十分熟悉。”
“是嗎?”
應钰在小厮探究地目光下,接着道:“我也覺得這裡讓我感覺到十分熟悉,可能是揚州城太美,讓我生出了鄉情。”
應钰在這裡等了将近兩個時辰,盛母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突然跪在應钰的腳邊,應钰當即一怔,下意識想扶對方起來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她不動聲色地又坐了回去。
盛母淚流滿面,凄苦道:“應小娘子,求求你勸勸我兒吧!他居然說要和盛家分離,甚至還要将自己逐出族譜!這是多麼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盛母逐漸崩潰,面上充滿了不解和無措,她因為哭泣,說話變得極為痛苦悲涼:“松言讓我向你道歉,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事情令小娘子不高興了,求您不要和我這個婦道人家計較,小娘子,請你受我一拜,我也求你放過我家兒吧,他怎麼能把自己逐出盛家族譜啊!”
說完,她當即對應钰磕了一個響頭。
聲音裡着急和無助,任誰聽着都覺得可憐,可是......她是應钰,是被害死的應钰。
應钰手指輕顫。
原來盛松言來盛家就是為了搞這麼一出,倘若這件事傳出去,不體面的是盛家,也是剛做洛陽縣令的盛松言。
這件事若是成了,便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倘若日後有人要是上奏彈劾盛松言不孝,大抵真的能成為落人閑話的把柄。
這也就是盛母這麼苦苦哀求的原因。
應钰冷笑道:“這關我什麼事?你求的人不應該是我。”
盛母真的慌了,她道:“求求你了,應小娘子,微之是在乎你的,他現在在祠堂被打的奄奄一息,倘若再這麼下去,真的要死了!”
盛家是有家法。
“動家法了?”應钰問道。
盛母倉皇點頭。
應钰面色大驚,怒斥一聲“瘋子”,她當即站起身,不料被一旁的小厮擋住,小厮冷漠道:“縣令說,沒有他的吩咐,您不可以離開這裡。”
郁母見狀,當即撞開小厮,嘴上嘟囔道:“縣令縣令,你家縣令都快要死了,還縣令呢!”
應钰沒有理會他們兩人,提起裙擺朝祠堂跑去。
此時的祠堂圍堵了許多人,各站兩端。
應钰沒有看到盛松言的面容,隻有血肉模糊的後背,她呼吸忽地變得沉重,又逐漸輕飄,她看着木棍落在他已經彎曲的背脊,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糾疼。
怎麼會不跟着疼呢?
他曾經也是她最愛的人啊。
應钰走前,所有人看着她靠近盛松言,卻沒有阻止。
他們都是看着盛松言長大,知道他優秀又省心,自然心疼他,最後第一百棍無論如何都打不下去了。族長扔下藤條,頗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你啊你,你可是我們盛家裡最争氣的人!怎的會如此冥頑不靈!”
應钰緩緩蹲在盛松言面前,捧着他蒼白無力的臉,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這就是你挽留我的方式?”應钰忍不住流下淚,顫着聲道,“你讓我别傷害自己的身體,你卻拿你的命來賭我的心軟。”
盛松言慘淡一笑,拿下她留在自己臉上幹幹淨淨的手,問道:“是啊。那我賭赢了嗎?”
應钰點頭,生澀道:“試試,盛松言,我們試試。”
盛松言突然笑了,即使身後扯着劇痛的傷口,他依舊笑得燦爛。
他顫顫悠悠地站起身,拿過小厮遞來的披風,把自己的傷口遮掩得幹幹淨淨,用盡全身力氣,擡手輕輕擦掉應钰的淚,溫柔道:“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回家了。”
應钰曾幻想過無數次盛松言帶着她私奔的樣子,卻沒有想過他會跪在長輩面前請求同意,即使被藤條抽的滿身是血,也要遮掩的幹幹淨淨,然後牽着她的手說:“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