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要是薄映禾故意說假話來套她的話,說出來豈不是更為露餡?
枕清望着薄映禾溫柔的面容,不自然地升起幾分擔憂,她窺探到自己斟酌的神色落在薄映禾的眸色中,枕清呼吸一滞,她強作鎮定,不緊不慢地偏過腦袋。
薄映禾恰似毫無察覺般,微微挑起眉眼,目光依舊落在枕清身上,似如輕飄的鴻毛,又像沉重的泰山。
枕清心思暗動,唇瓣卻下意識地揚起,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我常年體弱多病,在府中嬌養數十載。實在是不怕姊姊笑話,外面究竟是什麼樣的天地,我着實是不知道,就連這樣走在街上,也都不曾有過。”
沒有出過門,無論有沒有,抑或是知不知道,都合情合理。
況且,她不相信薄映禾還會派人去渭州看看北肆姝究竟有沒有踏出府過。
薄映禾沒探究真假,隻惋惜歎道:“北小娘子看着确實體弱,好似是生了一場重病。”薄映禾輕飄飄又道,“是我記錯了,渭州靠近關内道,的确沒有集會,他們都是完全進入隴右後才會舉辦這些。”
枕清不動聲色,淡淡看了一眼薄映禾,又輕輕垂眸。
上一秒剛說出口的事情,在下一秒就能記得起來,她不信。這一定是為了套她的話才問的,好在她方才沒有順着薄映禾的話回答,不然真的掉入她的陷阱中。
“那真是湊巧了。”枕清道。
薄映禾平靜如常:“你在隴右有沒有看上哪家小郎君?”
“有啊。”枕清朝她調皮一笑,“這不是你們都知道的事情嗎,是江訴。”
薄映禾思量道:“來聽麼,他确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是難以把控,你有信心嗎?”
枕清沒瞧旁邊的薄映禾,她大步朝前走,又放緩腳步,聲音帶着少女靈動與不解:“我為什麼要把控他?我要和他相愛相親,這樣不好麼?”
薄映禾看着她:“好啊,如果可以的話。”
什麼叫如果可以的話?
枕清微微挑眉,她覺得薄映禾好奇怪,她聽不懂這人說得話,當下隻覺得薄映禾心思深沉。
她能感覺到薄映禾與符生枝是同氣連枝的,倘若符生枝做什麼,又或者出謀劃策,其中一定有薄映禾的手筆,或者是薄映禾所想要的結果。
枕清試探道:“姐姐這麼問我,是不是有更好的小郎君?”
“沒有,江訴是最好的。”薄映禾直白道,“不過有點快。”
如果枕清沒有記錯的話,江訴大概是快要十九了,而她也快要十六了,這樣的年紀雖說不大,但也絕不至于太小,更何談有點快?
枕清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江長史都要十九了,也可以娶妻了,哪裡快了?”
薄映禾望着枕清,擡手輕輕隴過她耳邊的碎發,溫柔笑笑道:“你們這才認識多久?不着急,慢慢看,慢慢瞧,幾番對比下來,選最好的。”
枕清感覺到薄映禾的手指劃過她耳邊,她若無其事地保持距離,又納悶道:“你不是說江訴就是最好的?怎麼又要慢慢瞧,慢慢看呢?”
薄映禾突然笑了出聲,好笑地瞧着枕清,就如同看小孩似的,換做旁人看來,覺得這樣的神情好似長者對小輩的寵溺。如果是禹王或者是商震,她還能接受。
可是枕清不喜歡旁人對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就好似......她很不聰敏?
薄映禾輕聲道:“最好的,不代表與你最相配。有時候,能順風順水平淡過一生,也是另一種的好。”
枕清知道薄映禾話裡有話,她這是不想讓自己嫁給江訴?怕隴西變成江訴的勢力?還是說有其他的想法?
枕清走在前,避開多人流的地方,低聲道:“可是,我這個人就是不甘于平庸。我喜歡江訴,是因為他身上有過人之處,所以才不舍得放手。我這人做了選擇,就是要認定的,如論最後結果好與壞,我都心甘情願。”
這話說得明白,怕是非江訴不可了。
薄映禾淡淡道:“你想好便好,想什麼時候成親?”
“成親?”枕清遲疑,她沒想到薄映禾問得這麼直接,她失神地走在前面,突然有孩童匆匆跑來,薄映禾拉住枕清,避開孩子。
枕清愣怔地擡眼顧向遠去的小孩,薄映禾又道:“沒想好沒關系,隻是我覺得你好似很着急。”
“是嗎?”枕清承認道,“是有點,因為他太好了,我怕他跑了。”
不知道為什麼,枕清雖然會警惕薄映禾,但是又忍不住想和她靠近,枕清歸根于這是因為薄映禾看起來實在是太溫柔,這樣的她很容易放下别人的防備心。
早在之前,她曾經打探過符生枝和薄映禾的愛情故事,不過知曉内情的人并不多,也就草草幾句。
大概是薄映禾去都督府做了謀士,在日漸相處中相愛,随後就一直這樣。
枕清狀似無意般問道:“姊姊和都督成婚多少年了?”
“有七八年了。”薄映禾敏銳道,“怎麼了?”
枕清同薄映禾同肩并行,她悠悠道:“沒事,我就是覺得姊姊好似不是隴右這邊的人,但也不像是河西道和江南道的人。”
“我的确不是隴右人,我從小居無定所,跟着家中長輩去往各個地方,會在那裡停留一年半載,所以我一直都想有個安定的家,好在遇到了他。”薄映禾講起符生枝滿面滿足,“我終于可以歇下來,看看這大好河山。我喜歡庭州,這裡有大漠長月,可以在沙丘裡盡情翻滾;也有一望無際的曠闊草原,可以策馬奔騰。我希望你也能喜歡這裡,北小娘。”
枕清能感覺到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她不由自主地點頭,笑道:“我也希望我會喜歡這裡,但願不要留下太多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