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珠一回到屋内,就見到徐晔盤腿坐在床上,那喜帳半開半閉,也沒風吹,他像是再發呆,直愣愣地往一個地方出神看着。
她上前在他眼前揮揮手,笑着問:
“在想什麼呢?你醒了沒?方才要我去給爹和姨母敬茶,見你不醒,我就自己去了。”
徐晔回過神,擡眼一瞧,隻見丁寶珠穿着靛青色的布衣絹裙,身材要比平常女子更高挑些,黑油油頭發紮着虛籠籠的發髻,留着一绺子碎發,鵝蛋面兒上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像兩隻輕輕搖動着的小鈴铛,挺直的鼻梁,紅潤的嘴兒,也在大大方方看着自己。
丁寶珠見徐晔雖是回過神,卻不說話,而那本來已經恢複成原态的臉龐,莫名其妙又覆上了淺淺的一抹顔色,就如同昨晚喝了酒後的樣子。
她皺皺眉,也坐在床上,拿出那些荷包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
“叫你起這麼晚,敬茶時的新人禮我就都收下了哦?”
徐晔撓了撓後腦,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來:
“哦……”
丁寶珠聽了,也就打開荷包來瞧。荷包易得,隻要是學過女紅,有材料的話都能夠做。裡面既有銀子,也有銅闆,不過能拿出這些,已經是很給新人面子了。
她粗略數了數,又對徐晔說道:
“裡面大概有兩錢八分,是先收起來還是怎的?”
徐晔冷靜下來,但卻偏過了頭,小聲道:“是爹和姨母給的,那就先收起來吧,以後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能拿出來。”
雖然他不太喜她,可無論如何也成了家了,總是聽聞丁寶珠刁蠻任性是出了名的,自己可不能随她。
不過至少目前為止,他也沒真的見她亂發什麼脾氣……
徐晔想到這,不由得又說道:
“抱歉,昨晚我被硬拉着喝酒,之後啥也想不起來了,今早也起晚了,不然我得和你一起去敬茶的。”
“沒事,你不來,我不是還讨了雙倍的賞麼?”
丁寶珠擺擺手,心裡卻暗暗想,幸好徐晔沒來,否則她剛剛有的話還真沒法講,估計徐晔也不會完全向着她。
這時她又問:
“我看你應該是宿醉了,頭疼不疼?想不想吐?我給爹和姨母做的是桂圓紅棗茶,還剩不少呢,你也喝一碗去去酒氣?”
這聲音聽着清脆,但村裡女子都是差不多的,沒有城鎮裡那些溫婉嬌美。可徐晔聽着,仿佛已經喝下了一碗茶水,隻感到心頭暖乎乎的。
他爹對他好,卻總歸粗糙了些,姨母也對他不錯,但更好那親生的妹子,幾個關系好的哥們兒,也隻能算是外人。自己一個人慣了,冷不丁成了家,身旁有了個人,這感覺……貌似還不錯?
不過傳言的威力太大,徐晔心裡仍舊有顆種,可态度放下了點,正點頭,卻聽室外有人喊道:
“吃早食了!——”
徐晔換了衣物和丁寶珠一起出去,徐家人員少,就在院裡搬了張桌,放了椅坐,圍着吃飯。
兩人還沒到,卻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熟悉的吠叫聲。徐晔吹了個口哨,一條全身黑黝黝的,隻有那耳廓、四肢,特别是一雙葡萄似的瞳孔上,還有一雙明顯的豆眉,皆是土黃色的大狗搖着尾巴飛快跑了過來。
丁寶珠眼前一亮。
竟然是一條四眼鐵包金!
徐晔吹了聲口哨,命令道:
“黑虎,坐下!”
那叫做黑虎的大狗汪了一聲,真的坐下了,隻是看了徐晔一眼後,很快就又瞧向了丁寶珠,似乎仍然有些不信任在。
“我們有時候上山就帶它一起去。”徐晔給丁寶珠解釋道,“平常就放在家裡看家,它可懂事了,你别怕它。”
村裡也有其他人家飼養狗的,主要也是用來看家,可大抵是獵戶更馴養有方,看來看去,還是徐家的這條鐵包金教得最好。
果然還是咱們土生土長的田園犬最好!
“嗯,我不怕。”丁寶珠回答着,又微微蹲下身,伸出一隻手來讓黑虎聞。那黑虎低頭嗅了嗅,又多看了兩人一眼,馬上就吐起了舌頭搖起尾巴,像是個簡單的歡迎。
于是丁寶珠直起身,朝着徐晔抛了個眼,笑道:
“走吧,去吃早食!”
徐晔不自主彎彎唇角,跟她一起走了。
素日裡其他女子,就是他控制着也是躲得遠遠的,這丁寶珠倒是一點也不怕,就連那黑虎,也鮮少有這麼自來熟的時候。
原以為她嫁進來隻會有驚,沒想到這幾回倒是隻有喜——這是他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