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不願意錯過這場大戲,趴在門口往裡瞧。
然後——
“嘶!”
“钰哥兒真夠狠的,這些東西可是新置辦的,被他砸得七零八碎,估計都不能用了。”
胡升泰見戲碼被戳穿,想偷溜卻被喬大山拽住:“你往哪跑?騙了人還想走?”
被摁住不得動彈的胡升泰:“......”
“喬钰,你給我住手!”
“畜生!孽障!”
喬文德看着滿地狼藉,散架的桌椅、斷成兩截的櫥櫃、碎了一地的碗和被砸了個大洞的鐵鍋,氣得眼前發黑,粗聲咆哮。
喬钰充耳不聞,持續發瘋,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喬金喬銀上前制止,被鐵鍬敲得滿頭包,連滾帶爬地躲到喬文德身後。
葉佩蘭和兩個兒媳又驚又怒,卻又懾于喬钰的瘋勁兒不敢動作,隻能眼睜睜看着新家被毀得一幹二淨。
“喬钰是瘋了嗎?”
“胡道長說钰哥兒是天煞孤星,喬老大跟他媳婦就要把钰哥兒沉河,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你是說......虎毒不食子,喬老大不會吧?”
“你當喬老大是什麼好東西?當初钰哥兒要去村塾讀書,他差點把钰哥兒打死,去年又把钰哥兒攆出去住草屋子,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但是他為什麼這麼做?钰哥兒要是真被沉河了,對他有什麼好處不成?”
衆人納悶,喬文德和葉佩蘭為什麼對喬钰這樣心狠,非要置他于死地?
正當村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喬钰終于把喬家幾間屋所有的東西都毀了,一手拄着鐵鍬,一手捂着胸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喬文德見喬钰停下,一個疾步上前,作勢要扇他巴掌。
“爹。”
喬钰突然開口,語氣悲怆而絕望。
不知怎的,喬文德心尖一顫。
并非動容,而是毫無緣由的畏懼。
好似平靜的海面暗藏波濤洶湧,又似暴風雨前的甯靜。
“從我三歲起,你們不給我飯吃,讓我睡竈房開始,我就知道你們不喜歡我。”
“可你們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我,又為什麼要把我留在身邊養大?”
喬钰眼神黯然,喬文德卻從裡面捕捉到一隻猙獰可怖的兇獸。
即将脫籠而出,将他撕得粉碎。
喬钰丢了鐵鍬,當着所有人的面解開衣襟,将前胸後背展露人前。
“這道疤,是爹用燒火棍燙出來的。”
“這道疤,是娘用剪刀刺出來的。”
“這道疤,是大哥在冬天把我推下河,我不肯,可還是被推下去,撞到石頭上留下的。”
“這道疤.....”
喬钰身上有很多道疤。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些傷疤很多都有些年頭了。
喬钰每指一處,都會詳盡道出此處傷疤的來源。
無一例外,都是他爹娘和兄弟所為。
“上身共有二十五處,下.身還有更多,就不一一展示了。”喬钰不疾不徐穿好衣裳,“我曾經想着,一定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所以爹娘和大哥二哥才不喜歡我。”
“所以我努力讨好你們,任由你們欺辱。”
“現在看來,隻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
“爹,娘。”喬钰的聲音輕不可聞,卻讓喬文德葉佩蘭齒關生寒,“十年時間,養條狗都有感情,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死了,你們就會心滿意足?就能心安理得了?”
喬钰忽然笑了。
可在大家眼中,卻比他哭了更讓人難受。
“真是造孽啊。”
“别說了,再說我就要哭了。”
“真不是個東西,死的應該是他們一家,他們才是煞星吧?才會讓钰哥兒過得這麼慘。”
喬文德聽着老親們的議論,臉色黑如鍋底。
他怎麼也沒想到,喬钰會把喬家的面子裡子撕開,把他們曾經對他的所作所為公之于衆。
喬文德想要否認,可傷疤說不了謊。
若非人為,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為何會出現密密麻麻的傷疤?
這一刻,就算他們有一百張嘴,也都說不清了。
葉佩蘭絞盡腦汁,試圖想出一個破解當前局面的法子,陰冷的眼神恨不得将喬钰絞成碎片。
卻見喬钰不慌不忙,上前一步,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開口。
“諸位可知他們為什麼這樣對我?”
衆人搖頭。
喬钰勾唇,漆黑眼瞳逐漸染上興奮的光彩。
在喬文德目眦欲裂的瞪視中,喬钰一字一頓:“因為啊,我不是他們的......”
“喬钰!”
“閉嘴!給我閉嘴!”
喬文德和葉佩蘭大駭,撲上來要捂喬钰的嘴。
村民們快要急死了,急得抓心撓肺。
因為什麼?
你倒是快說啊!
喬钰笑得暢快極了,一手一個,架住喬文德和葉佩蘭的手腕,令其寸步難行。
“因為啊,我不是喬家的孩子。”
“我喬钰,是他們偷來的孩子。”
喬家人:“!!!”
村民們:“??!”
喬文德兩眼一翻,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