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沉,硝煙過後,東平城門戶大開。
放眼望去,已是屍橫遍野。一陣風吹過,血紅色的腥氣瞬時彌散在死寂片刻的廢墟之上。
“君侯,末将把許垚父子給綁來了。”
一個胡子拉碴的黑臉武将把縛好的兩人丢來。
或許是因為成了俘虜,對方索性破罐子破摔。
“魏蛟你命格不詳,弑父殺兄才得了這個位置,将來克妻克子,不得好死。”許垚形容狼狽地叫罵道。
“許太守早已成階下囚,還如當日在城牆上的鐵骨铮铮,當真是讓某刮目相看啊。”被喚魏蛟那人高坐馬上,神色不明地把弄手上馬鞭。
“低賤之子,不堪大用,幽州基業必斷你之手。”
見對方越罵越歡,絲毫不懼。魏蛟眸色驟緊,周身頓時彌漫一股陰沉氣息,冷聲施令:“将許垚舌頭拔掉,頭顱砍下來,挂在東平的城門上,餘黨盡數斬殺,一個不留。”
随後無視身後的叫罵,馭馬進城。
——
“女郎,該起了。”青竹輕手掀開帷幔,俯身對躺在錦被裡的女子耳語道,“等會兒還要去老太太那兒請安呢。”
女子迷糊地睜眼,斂眉咕哝了句:“幾時了?”
青竹道:“剛到卯時。”
蕭旻珠幽幽地歎口氣,任命坐直身,讓青竹服侍她穿衣。
房間裡的人影有序攢動,開始一天的準備工作。
蕭旻珠晃悠悠地盯着鏡子裡梳妝的自己,思緒發散飄蕩。
來到這個世界六年了,她還是無法适應晨昏定省的規矩。每天起這麼早去請安,身體醒了,腦子都還沒醒,跟具渾渾噩噩的走屍似的。
想到這兒,蕭旻珠打了個哈切。
沒錯,蕭旻珠并不是這個世界的裡的人,她是在六年前穿進這具身體裡來的。
那時她還叫蕭旻,是一家世界五百強公司的底層社畜,為了那點兒工資,每天兢兢業業的上班搬磚。因為頂頭上司多次将一個方案打回,淩晨兩點,蕭旻還在公司改方案,最後實在太困了,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再一睜眼,她就成了一個十歲小女孩——揚州牧蕭烨的獨女,蕭旻珠。
經曆上一世痛苦的打工狗生活,穿成貴族女郎後,蕭旻珠隻想躺平過一輩子。
外面争執聲突起,攪擾了蕭旻珠心中的萬千思緒。
門口,白桃叉着腰,一張圓潤乖巧的臉争得面紅耳赤。
顯然,她并不善于吵架。
白桃:“我們女郎應有的熱水可不止這些,你們廚房是怎麼送的?”
腳下放了一隻上粗下細的木桶,裡面隻裝了半桶水。
送水過來的是個長得白胖的粗使嬷嬷,她賠笑道:“哎呀白桃姑娘,今早上柳姨娘那邊多要了一桶水去,府裡主子這麼多,廚房燒水的鍋竈就這麼幾個,哪裡夠分呢。”
白桃氣的胸口起伏不停,“柳姨娘一個妾室如何能與我們女郎——”
“白桃。”
還未出口的話被蕭旻珠打斷。
蕭旻珠站在門口,對眼珠子滴溜轉的粗使嬷嬷微微一笑道:“嬷嬷應該還要去其他地方送水吧,就不多留了。”
“唉唉。”對方有些失望地走了。
等嬷嬷一走,蕭旻珠目光瞥向一旁低着腦袋的白桃,戳戳她的額頭,“剛剛氣勢洶洶的勁兒都去哪兒了?”
“女郎,奴就是看不過她們這些踩低捧高的嘴臉。”白桃嘟囔着道。
蕭旻珠歎口氣,“看不慣又能怎樣呢,畢竟咱們現在寄人籬下。”
蕭旻珠母親早逝,父親也在她穿過來後一年逝去,随後她就因要給父母守孝和身體不好需要靜養為由被送到了廬江,半月前才因為到了适婚年紀重新回到府裡。
現在的州牧是她的叔父蕭奉。
叔父待她還挺不錯,至少吃穿用度上面不曾克扣,但耐不住底下的下人心思繁多,總有些時候會發生諸如今天這樣的事。
白桃腦筋一動,提議道:“女郎,要不我們回廬江吧,那兒雖然偏僻,但好歹自由自在,不用看人臉色。”
蕭旻珠笑了笑,“你當這兒是這麼容易走的。”
“快,頭發還沒弄完,要來不及了。”蕭旻珠邊走邊說道,“等會兒出門記得把抄完的佛經帶上。”
“噢。”白桃整個人宛若洩了氣的皮球。
正值九月,清早晨的風已帶了些許涼意,樹杈落下三兩枯黃的葉片。
進到老太太的院子時,時辰還不算晚。
蕭旻珠微笑上前行禮,“祖母。”
頭戴石榴串珠抹額的紫衣老太太眉間含着柔和笑意,“阿綿來了,快上茶。”
阿綿是她的小字。
蕭旻珠坐在蕭老太太下方的位置,讓随行的白桃将佛經交給蕭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嬷嬷。
“祖母交代的佛經,孫女已經抄完了。”
蕭老太太說好,翻看了兩頁道:“這字倒是寫的不錯,娟秀工整,可見你是認真在寫,佛祖見到了你的真心,會保佑你姐姐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蕭旻珠笑了笑,“但願如此吧。”
抄寫佛經這事兒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蕭旻珠的堂姐蕭青雁自她回府的那天,就推說身體不适,頭疼無力,請了大夫來看也無濟于事。伺候的婢女非說是被蕭旻珠帶回來的宵小沖撞了才會如此。
蕭老太太本身也是信佛的,對這類事向來甯可信其有,于是便做主讓蕭旻珠抄寫一本佛經去去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