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平煥如往日一樣向魏蛟例行禀告公事。不過說完之後他卻不急着離開。
他像是偶然間想起般道:“屬下昨日出府辦事時竟聽到了最近城中百姓津津樂道的傳言,說是西山一個樵夫在進山砍柴時竟偶然發現了一塊罕見的刻龍鳳交纏的白璧,據說他從地裡挖出時天空突然電閃雷鳴,竟隐隐出現巨龍騰空,萬獸歡悅之象,實在是唏噓。”
魏蛟擦拭佩劍的動作不停,興緻缺缺地嗯了聲。
江平煥略一怔,又繼續道:“說起來也是巧了,百年前,大沅的開國之君在與齊楚最後的決戰中已經是落于下風,甚至被逼上了一處荒山,好巧不巧下屬就在山裡撿到了一塊這樣的白璧,後宛如神兵上身,戰場上所向披靡,這才轉敗為勝,開創了大沅。”
魏蛟豎握箭柄,眯眼看被擦得光滑如鏡的劍身,随後劍突地往前一刺,帶起一片凜冽的風聲。
江平煥神色驟變,以為自己露出了破綻,魏蛟要趁機殺了自己。他被停在胸前三寸有餘的劍光駭得往後退一步。
不過魏蛟并沒有要殺了對方的意思,他隻是突發奇想試試自己的劍快不快。
魏蛟滿意地将其插回劍鞘。
他對真龍假龍沒什麼興趣。若大沅深受神龍庇佑,又怎麼會落到今日分崩離析的局面,歸根到底還是後代子孫窩囊守不住江山的原因。
與其将希望寄托于這些個虛無缥缈的異象,魏蛟更願意信任自己手上的利劍長槍能幫助他無往不利。
江平煥見魏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有些慌了,這怎麼不按照他的計劃走啊。
像有權勢有野心的軍閥,無論面上做出多麼尊敬,哪個又不對那個位置感興趣。
他以為魏蛟沒聽清,又故意強調了一遍。
哪知魏蛟竟冷眼看向他,嘲諷道:“你很閑?怎麼對百姓間的閑言碎語這麼感興趣。”
江平煥發現魏蛟是真的對真龍之相不感興趣,那他的計劃還怎麼實行。
就在他暗自苦惱之際,一個女使突然從外面進來禀報:“君侯,夫人的藥喝完了。”
魏蛟問了句:“你看見她沒把藥倒進花盆裡吧?”
前幾日魏蛟突發奇想去雅竹苑,未讓人通禀,一推開門就見到蕭旻珠将每日必喝的補藥往花盆裡倒的動作,後面他專門找了信得過的下人特意盯着人把藥喝下去。
女使說沒有。
魏蛟冷哼一聲,心想若蕭旻珠如果這次又把藥偷摸倒掉,他就直接拿碗把藥灌進她嘴裡。
一個念頭突然乍現。
江平煥斟酌着道:“屬下想起來西山還有一處溫泉山莊,聽說對體質虛寒之人甚有療效,從前的太守夫人就經常前去。”
魏蛟抖着的腿停下,神遊的心思一凝,問:“對體質虛寒的人有益?”
說的不就是蕭旻珠嘛,她又不愛吃藥,泡山泉多簡單。
江平煥察覺魏蛟是來了興趣,連忙介紹了一大堆,生怕魏蛟不去。不然他是真沒轍了。
*
連着喝了兩日苦藥的蕭旻珠覺得自己現在無論喝了多少水喉嚨的苦味都沖散不掉。
是藥三分毒,她都已經好了為什麼還要喝。
她不喝,魏蛟還要逼着她喝。
所以見着魏蛟她也沒什麼好臉色。
今日魏蛟回來的格外早。
魏蛟習慣獨住,所以婚後的第二日蕭旻珠就搬回了最開始住的院子,隻是魏蛟偶爾會過來用飯,歸根究底還是來折騰蕭旻珠。
比如魏蛟一來,她就不能好好享用桌上美食,要為對方布菜,等魏蛟吃完了她才有時間用飯。
飯桌上,魏蛟突然說了句:“明日随我去西山。”
蕭旻珠故意給他夾了不愛吃的胡蘿蔔,摸不着頭腦問:“去西山做什麼?”
魏蛟:“西山有溫泉。”
蕭旻珠從前一直住在揚州,就連沒有穿書時也生活在南方,泡澡倒是體驗過,和溫泉相比,約莫身體浸入熱水時那一陣無比的放松和舒适是相通的。
一聽能夠享受泡溫泉的待遇,蕭旻珠臉上的喜色還沒表露出來,魏蛟視線從碗裡紅澄澄的胡蘿蔔片移到蕭旻珠面上,道:“你負責給我搓背。”
說這句話的時候,魏蛟是笑着的。
魏蛟皮相極好,雙眸狹長,唇色殷紅,不笑的時候很冷,甚至說陰沉,像條淬了毒的毒蛇,可當他願意擺出笑臉的時候,就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隻不過蕭旻珠現在無瑕欣賞魏蛟的俊美,被人當做搓澡工,她隻想在那張惡意滿滿的臉上招呼一巴掌。
但因為她慫,所以也隻能想一下。
到了第二日,出行隊伍才行到山腳下,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蕭旻珠在馬車裡還好,外面騎馬的魏蛟簡直淋成了落湯雞。
難得見到魏蛟狼狽的樣子,蕭旻珠很難心情不好。
卻不察魏蛟眼睛尖,一個眼刀飛來蕭旻珠隻得讪讪放下能顧遮掩視線的車簾。
現在下這麼大的雨也沒法再上山。
好在随行的兵士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客棧。
店裡不算大,大廳隻坐着零星幾個人。然而見到看起來煞氣滿滿一群人進門,僅有的幾個客人也跑了。
客人能跑,老闆卻不能跑。
他大着膽子上前詢問魏蛟,“郎君可需要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