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桐擡手将劍柄推遠些,又擡頭看他。
“你就是沈月容的哥哥?”
玉冠束發,石青暗紋圓領錦袍着身,薄唇緊抿,他居高臨下般看着林熹桐。
目光相觸,林熹桐從他銳利的眼中看出一絲輕蔑,又想起沈月容口中的他,便頓時怒意暗生。
“正是。”
沈應文收回劍,叉着手,似有半分不耐。
“你妹妹我不能交給你。”
他一愣,不由得輕笑一聲,“你這女子,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劫持貴女,可是重罪。”
“劫持?”
林熹桐蹙眉,隻覺眼前之人實在是不講道理。
“說我劫持,倒不如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讓她如此不願歸家。”
沈應文輕挑劍眉,眼裡閃過一瞬詫異,“我做了什麼?”
“你……”
林熹桐剛說一個字,沈月容便跑了出來,攔在他倆之間。
沈月容将沈應文往遠處推,回頭朝林熹桐笑笑,“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沈月容!”
沈應文抓住她胳膊,揚聲喝住她。
這些日子他派不少人出去找她,卻久不見人,看她額頭纏着紗布,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他伸手輕觸她額頭,沈月容吃痛躲開。
“你如何受的傷?”
沈月容佯裝生氣,擡腳踢他,“等回去再說。”
“往後再不能順着你的性子來,跟我回家!”
沈應文說着,又拉着她想将她帶走。
林熹桐忽地将沈月容拉過來,又護在她身前。
“你怎能如此對待你的妹妹?!”
“我如何對待她?”
他本就因沈月容的莽撞之舉生氣,現面前這陌生女子言語讓人摸不着頭腦,不免氣得發笑。
“你将她關在府中,輕則訓斥,動則打罵,甚至不給她吃米糕這類普通吃食,讓她過苦日子。”
沈應文緊皺眉頭,定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何時這麼做過?
他不過是在沈月容不願習字時折枝作勢要打她,卻從未下手。
更何況,她每日吃的皆是山珍海味、鮮香佳肴,所穿所用俱是上品,家中何時虧待過她?
沈月容偏過頭不敢看他,心虛躲在林熹桐身後,輕扯她的衣袖。
“林姐姐。”
她輕聲嘟囔。
林熹桐會錯意,伸手護她。
“你不必擔心。”
“月容,這些都是你說的?”
沈月容不敢再躲,繞過林熹桐靠近沈應文。
她點點頭,“我隻是想留在外面,所以說得嚴重些。”
“林姐姐。”
沈月容折身看她,後悔自己将她連累,又捅出大簍子。
“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兄長不是這樣的人。”
林熹桐怔在原地,随即無奈舒氣,“你沒事便好,快随你兄長回去吧。”
“哥,前幾日是林姐姐救了我,這幾天也是她照顧我,今日誤會,實在是我的錯。”
沈月容手足無措,垂頭不敢看他。
沈應文瞪一眼沈月容,想到自己方才的莽撞舉動,又錯怪林熹桐,心裡萬分歉疚。
他将劍别在腰間,俯身拱手,“林姑娘,今日多有得罪,天色已晚,沈某便不再叨擾,改日我必定登門謝你救我妹妹之恩。”
誤會已解,林熹桐也不再氣憤,“今日我亦有錯,将你當成壞人。救沈姑娘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見兩人氣氛緩和,沈月容松口氣,又想起林熹桐住所一事。
“林姐姐,你在南華街可有找到宅子?若是沒有,到我家府上住也好。”
林熹桐婉言相拒,“我已找好住處,便不麻煩你們。”
“這怎會麻煩?林姐姐找到住處便好,我家也在南華街,沈府,往後林姐姐可要記得來找我。”
林熹桐忽然意識到她為何會舉南華街,揚唇一笑,“好,沈姑娘回去定要好好養傷。”
夜色漸深,待兩人走開,林熹桐才走進客棧,得以休息。
她靠着椅子,偏頭一望。
沈月容的金钗還放在案上,她定是匆匆忙忙,忘記拿去。
可時辰已晚,他們早已走遠,今日自己也光忙着住宅一事,腿腳陣陣酸痛,林熹桐不好現在送回。
正巧這幾日要買些用物布置宅院,到時再送也不遲。
往日在晉縣、臨縣,家中之事多交給旁人來做,林熹桐對此也不了解,隻得拿來紙筆,将住宅布置所用物品細細羅列。
燭光明亮,林熹桐一隻手托着頭,一隻手握筆,擰眉細想,她原以為這是個簡單事,可做起來,才意識到艱巨,思緒也愈發混亂。
她索性将筆擱在一旁,起身洗漱。
一人不行,那便找個幫手。
林熹桐到時,生境正是傍晚。
圓日已落,漸灰的雲散出些許霞光,漸漸地,霞光暗去,世間也慢慢平靜。
她剛來便向洛宋淮問起煩心之事,一直到明月升起,兩人還在談這事。
“慢慢來便好,不要心急。”
見她有些心煩,洛宋淮溫聲安撫。
“也是,反正也要在京城待上許久,有些東西往後布置也行。”
林熹桐總覺得這生境有魔力,可掃去自己心中一切損身之感,每次在這兒,她總會無比心安。
月華照拂,晚風也變得溫柔。
湖面波光柔和,地面碧草似毯,林熹桐忽覺一陣困意,不受控制般捂嘴打個哈欠。
洛宋淮有所察覺,“若是困,便先睡吧,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