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清覺寺很靈。
原先林熹桐是不信的,可此刻,她有些動搖。
香火燃于眼前,佛祖高坐金蓮之上,面含慈笑,有普渡衆生之姿。
林熹桐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
那日與沈月容來清覺寺,她沒有許下一個願。
“凡女林熹桐,誠心跪拜于此,懇求佛祖能大發慈悲,讓我能……”
如此有違事理之願,林熹桐隻覺一瞬恍惚。
比起曾經求佛祖施手救親人,這似乎更為艱難,甚至是不可能。
“讓我能再見到他。”
她還是将此言訴出口。
即使在旁人看來,這是無望之事,可她心裡還是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便不能将此願再次深埋心底。
雙眸微閉,心也一瞬平靜。
腦海中皆是早上他的模樣,身形淡如霧,如夢似幻。
推門那一刻,林熹桐以為是自己沒睡醒,可是他叫了她的名字,又在她摔倒之時扶住她。
她不能再将此事當做虛幻。
素服着身,青絲半绾……
他從未變過,還是在生境的模樣。
手腕佛串再次變得溫熱,林熹桐猛地将眼睜開,她以為是佛祖顯靈。
環顧四周,皆是面生之人,來來往往,卻無她心中之人。
一瞬失落。
連她都有點可憐自己。
雙腿如鉛重,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半身力氣。
“施主請留步。”
她剛走到寺門口,身後傳來呼喚。
之前找過的方丈叫住她。
如死灰複燃,“師傅可是找到那位小沙彌?!”
但他搖搖頭。
她又失落。
“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林熹桐沒否認,“是。”
老方丈娓娓而來,“佛法萬千,永世不易,不因人存,亦不因人滅。”
林熹桐不明所以,隻覺疑惑。
“施主為一人而來,心懷此願,誠心于此。心誠,便勝過一切。”
“阿彌陀佛。”說完,他便折身離開。
心誠,便能得願嗎?
一路上,林熹桐都在想老方丈的話。
來時她算是一路跑來的,可回去,她走得無比慢。
等到城中,天已完全昏黑。
街道上卻是燈火通明。
各家燃起燈燭,時不時傳來歡笑聲。
街道上行人結伴而行,有說有笑。
繞入街巷,林熹桐擡手推門。
指尖輕觸木門,她沒施力向前,隻是頓在原地。
早上她推門便見洛宋淮出現在自己眼前,這一次,還能再見到他嗎?
四下寂靜,沒有一點兒聲音。
林熹桐深吸口氣,将門推開,擡腳走進。
院中昏暗,明月被雲遮掩,連月光都沒有。
依舊是除了她,再無一人。
這似是意料之内,卻在心願之外。
她不再想,獨将那份失落壓回心底,擡腳上階回房。
忽地,手腕佛串溫熱,又散出細微瑩塵,飛向她身後。
林熹桐愣在原地,心髒猛地跳動。
她轉身,視線随瑩塵飛舞而動。
手腕佛串愈發明亮,無數瑩塵聚在院中,明如日光,又漸漸淡去。
雲被晚風吹散,明月高懸于空,月色澄澈,将院中照亮。
他的身形由淡漸深,身側又有細微瑩塵萦繞。
長睫輕顫,明如月的雙眸漸漸張開。
“洛宋淮……你……”
你真的回來了。
她真的如願了。
視線迷蒙,林熹桐擡腳,慢慢走到他跟前。
瑩塵飛旋,高至半空,又如飛花,落兩人滿身。
“林熹桐。”
他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便向前走一步,想要将她看得真切。
屋内昏暗,而院中卻是明亮。
林熹桐伸手去觸碰他,衣衫柔滑,青絲柔軟。
她沒有做夢,這是真的。
“你還會和早上一樣突然消失嗎?”
即使再見他,林熹桐還是害怕他會再次不見。
“不會,不會的。”他搖搖頭,眼中微光閃動。
“林熹桐,因為你,我才得以回來。”
洛宋淮俯身,與她視線相平。
“因為我?”
她想起在清覺寺求佛,想起走時老方丈那雲裡霧裡的話。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人有生存滅消,而人心卻可如佛經曆萬世而不易。
一切,皆因她心誠。
“是。”
視線一瞬清晰,溫熱的淚從臉頰滑落。
林熹桐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她垂眸,想将臉上的淚擦去。
可在她伸手的前一刻,溫暖的指腹劃過她臉頰,将她的淚抹去。
她更相信這不是夢了。
“若是想哭,那便哭吧,我為你擦淚。”
看着他一臉認真,心中的苦澀全然散去,林熹桐沒忍住笑。
“我不想哭,洛宋淮,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