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爐正沸,騰騰熱氣帶着濃烈的藥香充斥周遭。
洛宋淮輕輕晃動蒲扇,煙火一時向一旁倒去。
這藥,是為林熹桐煮的。
前日她看診回來,不料歸途突逢大雨,渾身濕透,她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早上起來卻開始咳嗽。
碗中湯藥苦澀,林熹桐屏氣一口咽下,卻還是被這苦澀沖得皺起眉頭。
“好苦。”
本就渾身難受,此時又喝下難喝的湯藥,林熹桐心情更不好了。
“給。”
洛宋淮将手攤開,一顆糖在他手心。
雙眼瞬時放光,林熹桐伸手拿過,将糖紙剝開,将糖含住。
甜蜜與苦澀相鬥,甜蜜占至上風,她心中煩悶也随苦澀消散。
“還苦麼?”
“不苦了!”林熹桐笑着,“這糖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昨日師母送來的盒子裡有一包糖,你沒有看見?”
林熹桐忙找來昨日的盒子,裡面果然放着一包糖,昨日太忙,林熹桐隻是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沒發現裡面還藏着一包糖。
“好久沒有吃糖了。”
說着,林熹桐也為他拿來一顆。
他也很久沒有吃過。
“你總是在照顧我。”
林熹桐忽然開口。
做飯、喂藥……
皆是尋常小事,可若無他在,林熹桐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難,她不想獨身一人。
可事實上,她一直是一個人,因為留居她身邊的——是一個世人眼中的鬼。
她不在意。
洛宋淮沒有吃下那顆糖,卻将它送到她嘴裡。
更甜了。
“這樣不好麼?”
他忽然問她。
林熹桐霎時呆滞住,隻能感受到口中的甜。
“好,好。”
多雨之時,天雖不像往常那般熱,可讓人難料地下起暴雨,添了許多麻煩。
林熹桐每每歸家,總是鞋子沾染泥水,衣角被雨淋濕,讓人厭煩。
剛下過雨,彼時街道石磚上積起淺淺水潭,林熹桐隻能大步跨過,免得将鞋子弄濕。
她低頭小心走着,周遭平緩步履聲漸漸被急促的腳步打亂。
或許要下雨,或許事急難待,人總是會匆忙。
林熹桐沒有理會,更沒有擡頭,隻是低頭去找幹淨的路徑,一步步往前走。
可是那聲音越來越近,直至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視線中,那人又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手臂被拉得生疼,林熹桐擡頭,卻見劉知宜的緊張模樣。
她拉着林熹桐,急忙往回走去。
水花濺起,打在衣角,幾步路後便已是鞋子半濕。
“師母,這是在做什麼?”
劉知宜仍拉着她,越走越快,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先回去。”她回頭望一眼,又匆匆扭頭。
身影漸快,與周旁緩行的人格格不入。
林熹桐也心慌起來,她依舊不知師母如此焦急是因何事。
繞進小巷,林熹桐終于停步,劉知宜也拉不動她。
“師母,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人喘着氣,林熹桐面上绯紅,而劉知宜是面色蒼白,止不住哆嗦還欲言又止。
人對未知似乎有天然的好奇與恐懼,林熹桐止不住心慌,可她還是竭力将那份恐懼抑制住,深吸口氣。
“師母,請你告訴我。”
她想聽,卻又害怕。
劉知宜目光躲閃,支支吾吾,半天開不了口。
她背過身,極力平複内心的慌張。
“師母。”林熹桐想向前走一步,可此刻雙腳似有千鈞重,将她死死地釘在原地。
“你可還記得,”劉知宜不敢回頭,更不敢去看她,“你之前診治的那個婦人。”
“哪個婦人?”
這些日子林熹桐為許多人診治過,她不能認出師母口中的婦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