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告訴他們你會回來?”
兩人坐在馬車内,洛宋淮忽然開口。
走時,家中的許多東西林熹桐都沒有帶走,若她真想一去不回,定是要将所有東西收拾幹淨才對。
林熹桐垂眸,抓住衣裙衣角,“這一回,不知會在家中待多久,我也不知歸期。”
她的聲音很小:“其實我也不能肯定自己會回來。”
即使京城能讓她學到更多曾經接觸不到的醫術,可那裡畢竟不是家,在她心裡,永州要比京城好千倍萬倍。
她掀開窗帷,看着外面景色。
初入京城時正是春日,如今已是早秋,草木不再似之前那般繁茂,再過些日子便會染上枯黃。
離别之時淡然,可此刻看着京郊風景,竟讓林熹桐心裡蒙上一層不舍。
不告而别定會讓沈月容更難過,她突然有些後悔不與沈月容當面告别。
半月奔波,馬車終于停在林府外。
府内空蕩,院中草樹也有些淩亂,林熹桐頓在原地,心裡不自覺地感傷。
離家半年,家已變了樣。
它已不再像記憶裡那樣有生氣,反倒有些荒涼。
林熹桐到偏房時,劉媽媽正在縫補衣裳。
她将眼貼近衣裳,手中針線穿插,渾然未覺有人正在靠近她。
“劉媽媽。”
林熹桐站在門旁,語氣故作輕快,可紅潤的眼眶出賣了她。
針線掉落,懸挂半空,晃了又晃。
劉媽媽睜大眼,努力将她看清。
目光相觸,不過半月,劉媽媽的樣子已與林熹桐記憶中的樣子有很大不同。
銀絲穿插,她面上皺紋更深,她比之前老了許多。
林熹桐擡腳上前,撲到劉媽媽懷裡。
“劉媽媽,我回來了。”
劉媽媽擡手,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背脊。
“在京城也要好好吃飯,你看你都瘦了。”
林熹桐将劉媽媽抱得更緊,“京城的菜都不合我胃口,我想吃劉媽媽做的菜。”
見她還是和往常一樣古靈精怪,劉媽媽忍不住笑,“好,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趁劉媽媽到外買菜,林熹桐和洛宋淮将行李放到房中,又将房間簡單收拾一下。
回到家,林熹桐就沒理由為洛宋淮收拾出一間房。
“你就在我房間住下吧。”
洛宋淮愣住,“其實我不用睡覺的。”
林熹桐拿出枕頭,“就算你不用睡覺,難道要整日在外站着,也不休息?”
“而且……”
停頓一瞬,林熹桐又接着說:“而且在官府牢獄中,我們不就是待在一起的麼?”
這不一樣。
洛宋淮沒将這話說出來,他幫她将被子鋪好,“好。”
林熹桐從櫃子中新取一個枕頭,“等過幾日,我們就去臨縣,見見映竹,順便……看看母親。”
外面聲響,她将枕頭放下,“我先去找劉媽媽。”
透過窗,洛宋淮看見林熹桐腳步輕快地向劉媽媽奔去。
飛舞的衣裙,搖曳的發,都将她心中的情緒展現得淋漓盡緻。
見她開心,洛宋淮也放下心來。
他拿起林熹桐方才放下的枕頭。
圓枕上竹梅交錯,他小心将枕頭放在林熹桐枕頭一旁。
鍋中熱氣騰騰,林熹桐正在火竈前塞柴火。
竈中烈火跳動,草木被焚燒的氣味湧入鼻腔,林熹桐沒忍住咳嗽幾聲。
“我在京城時雖也能吃到永州菜,可總覺得少了什麼。”
劉媽媽用木蓋将鍋蓋住,騰騰熱氣被困在鍋中,隻能奮力從縫隙中擠出。
“嘴可真刁。”
林熹桐笑笑,“我自小吃劉媽媽做的飯,其他人做的我可吃不慣。”
見柴火已足,林熹桐将火鉗子放下,長久焚燒,原本冰涼的火鉗也溫熱起來。
“可我也很喜歡吃一個人做的菜,他做的永州菜也很好吃。”
“可是你在京城結交的朋友?”
林熹桐抿唇,撿起一根細長的柴火,“……是,他也是永州人。”
林熹桐很想告訴劉媽媽那人究竟是誰,可是她知道劉媽媽是不會相信的。
劉媽媽掀開蓋子看一眼鍋中菜,又很快蓋上,“那倒是好,同鄉人,也能互相幫襯幫襯。”
鍋中的菜仍需焖煮片刻,劉媽媽端個凳子,坐在林熹桐身邊。
“熹桐,這半年,你在京城過得到底好不好?”
林熹桐能回來,劉媽媽定是高興的,可永州與京城的距離很遠,車馬不便,她心裡還是有些擔心。
細長的柴火倏爾被折斷,聲音清脆。
林熹桐将柴火丢在一旁,晃了晃劉媽媽的胳膊,“劉媽媽又在亂擔心,我在京城過得很好。”
劉媽媽仍是不信,“你這孩子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我将你帶大,怎會看不出你說的話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