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安離開許久,林熹桐仍是在想他的那句話——她為何要嫁給洛宋淮。
她不能否認,張懷安說的沒錯,那時她答應洛宋淮的求娶,就是因為他是一個醫工。
杯中水早已涼透。
林熹桐回房,終于看見洛宋淮。
“你都聽見了。”
她沒有在問他,而是坦然地向他陳述。
洛宋淮“嗯”一聲,不再說話。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自私的,見她能再有良緣,他竟有些失落。
“我并不喜歡他。”
見洛宋淮不說話,林熹桐走到他跟前,将沒有親口告訴張懷安的話講給他。
“我知道。”
洛宋淮猜出那夜林熹桐口中的兒時玩伴就是他。
林熹桐忽地抓住洛宋淮的手,不知要帶他去哪兒。
夜幕之下,殘荷易碎。
兩人撐着烏篷船,劃到湖面蓮叢中央。
無數蓮花瓣掉落在船面,荷葉搖晃得猛烈。
“我曾說過,若我們早些相識,我一定會帶你劃船采蓮。雖然我們長大後才相識,但劃船采蓮,我還是可以帶你做。”
林熹桐想起上次在京的夜裡,繼續說:“這與在京城不一樣,我們是在晉縣,是我的家鄉。”
洛宋淮伸手去觸碰一旁的蓮花,他剛碰到,蓮花便散開,花瓣落在身旁。
林熹桐撿起一片花瓣,握在手心,“雖然現在的蓮花已有些殘敗,但至少還能看見。”
“你幼時經常劃船到這兒麼?”
“是啊,小的時候我常來這兒,一開始我不會劃,總是控制不好方向,劃得多了也就熟練了。”
洛宋淮拿起船槳,學着她的樣子劃船。
做時才知不易,“我以為會很簡單。”
林熹桐笑得燦爛,“我教你。”
兩人坐在船篷下,即便有蒙蒙月色,船内仍是昏暗。
“洛宋淮,我看不清。”
她剛說完,洛宋淮便張開手,放出瑩塵。
船内終于明亮。
林熹桐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你是不是在想今日張懷安最後說的話?”
她将頭搭在雙膝上,呆呆看着聚成一團的瑩塵。
“其實他沒說錯,一開始答應你的求娶,是因為你與我一樣皆為醫工。”
林熹桐從未想過要隐瞞自己的心思,話語裡盡是坦然。
而這一切洛宋淮都明白,因為如此,他才無比慶幸自己是一個醫工。
瑩塵漂浮,愈來愈亮。
“我今日拒絕他,是因為我并不喜歡他,也是因為我……”
林熹桐擡頭,看向洛宋淮。
瑩光映在他雙眸,林熹桐擡頭,湊近他。
“洛宋淮。”
目光相觸,兩人都挪不開眼。
“那時,你為何要想我求娶?我今日告訴張懷安,兩人在一起,是需要相互喜歡的,你娶我,是因為……”
林熹桐将話咽下,搖了搖頭,“不,在那之前我們并不認識。”
洛宋淮坐到她身旁。
明明今夜有些涼,幾句話下來,林熹桐忽然有些熱,便想到船篷外透透氣。
她剛起身,衣袖忽地被洛宋淮抓住。
“是的。”
心停滞一瞬,林熹桐落在原處。
洛宋淮将她拉近,“林熹桐,是的。”
林熹桐瞪圓眼,臉憋得通紅。
“可我們之前并不相識。”
“當年的小醫工就是我。”
這句話,洛宋淮藏了很久,久到他打算永遠不告訴她。
眼眶漸漸變得溫熱,林熹桐扭頭看他,“那時我向你提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很愧疚。”
林熹桐抱住他的胳膊,“洛宋淮,我從來都沒有怪罪過那時的你。”
“那時我就說過,我很感激。”
瑩光微弱,林熹桐上前将他抱住。
這是一個不同往日的擁抱,兩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情愫。
林熹桐在他耳邊輕笑一聲,炙熱的氣息拍打在他耳畔,羽毛似的向下掃過他的背脊。
“洛宋淮,我拒絕他的緣由,還有一個你知道是什麼嗎?”
視線此刻像是火苗,有猛烈的勢頭。
洛宋淮咽了咽喉,垂眸看着她紅潤的唇瓣,他離她更近,用幾近氣音的聲音說:“林熹桐,我知道。”
他又靠近,聲音更輕:“那夜在蓮花湖,我就想這麼做了。”
他附了上去,含住她柔軟的唇。
林熹桐将他抱得更緊。
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觸碰。
熱烈、柔軟。
她漸漸迷失其中,隻能順着他的指引步步向前。
洛宋淮箍住林熹桐的腰,她猛地一顫,兩人貼得更近。
瑩塵暗去,船篷下灰黑一片,星星寂靜地燦爛。
周遭無聲,隻能聽見旖旎之音。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得空歇息。
林熹桐将頭趴在洛宋淮頸窩,緊扣他的手。
她忽地笑起來,一下一下地按他細長的指節。
“洛宋淮,你一直不同我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洛宋淮輕拍她的頭,“林熹桐,我很喜歡你,很喜歡。”
聽洛宋淮說這句話,林熹桐滿意地擡頭去吻他的嘴角,“我也很喜歡你。”
月色澄澈,小舟輕輕搖晃。
洛宋淮湊近她的耳,“時辰不早了,回家吧。”
蠟燭被撞落在地,林熹桐松開手,正準備撿。一隻手猝不及防地挽住她的腰,讓她剛要觸碰到蠟燭的手一瞬間離蠟燭更遠。
林熹桐撞進洛宋淮懷裡,心髒猛烈跳動。
“不要了。”
漆黑的夜裡,林熹桐仿佛能看見他眼裡将要溢出的欲望。
她已無法後退,隻能靠着身後的桌案。
洛宋淮剛湊近,林熹桐便将雙手擋在他唇前。
盈盈笑意如綢緞,将兩人緊緊纏繞。
洛宋淮伸手将她的手包裹住。
手背之上是炙熱,手心之下是沁涼的桌案,林熹桐隻覺自己此刻身居水火。
為了讓自己不至于滑落在地,林熹桐隻好向後靠去。
一退一進,兩人間再也沒有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