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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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在修士之間應酬的沈慈昭同謝安淮,不約而同地抽身,走到了桑渡身側。
謝安淮沒有說話,而沈慈昭則是繞着桑渡轉了一圈後,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們桑桑真好看。”沈慈昭的眼眸裡,皆是笑意,“我那兒也有一套頭面,想來應當也襯你,回頭給你送過去。”
桑渡湊到沈慈昭耳邊說了些什麼,兩個小姑娘笑作一團。
桑渡笑起來時,嘴角有淺淺的梨渦,明眸皓齒,發髻上的步搖,輕輕晃動着。
“宗主,宗主——”見自家宗主略有些出神,宗堯湊到盛逾身側,避開旁人,同盛逾耳語道,“您讓我去取的東西取來了。”
盛逾對着身側的幾位修士略表歉意地點了點頭。
那幾位原先來請教盛逾的修士見盛逾有事,自是不好繼續打擾,忙側身離開。
等人走遠了,宗堯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東西來。
物件兒被一塊素色的帕子包裹着,若是有眼力狠辣的人在場,定是能夠看出,那包裹着東西的,平平無奇的素色帕子,是極為稀少珍貴的流雲錦緞。
盛逾接過了宗堯手中的東西,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桑渡身上,他側身,在宗堯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等宗堯點頭應是,盛逾便從側門出了宴客廳。
桑渡一行倒是不知曉盛逾這一處的動靜。
她正與沈慈昭以及謝安淮一處,三個人年齡相仿,向來有說不完的話。
“桑姑娘。”宗堯的聲音打斷了謝安淮的聲音,三人不約而同擡眸朝着宗堯看了過去。
三人中,除了沈慈昭不曾見過宗堯,謝安淮同桑渡都是見過宗堯的——總是跟在盛逾身側的那位年輕修士。
謝安淮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皺起,他看着宗堯,聲音微冷,似是有些抗拒,“宗修士可是有什麼事情?”
宗堯笑了笑,他擡眼看向桑渡,“我家宗主,請您去後側小花園說兩句話。”
謝安淮眉心皺得更緊了,他正要開口拒絕,卻又聽宗堯繼續道,“宗主叮囑過,讓我告訴姑娘無須擔憂兩人私下見面不成規矩,兩宗長輩正在小花園的亭子裡閑話家常,算不得私會。”
宗堯笑盈盈地,全程不曾看桑渡以外的人。
桑渡抿了抿唇,她察覺到身側的謝安淮情緒略顯得緊繃,遂趕在謝安淮開口前對着宗堯道,“勞煩宗小哥帶路。”
“桑……”謝安淮見身側的人跟着宗堯擡腳往外走,下意識想要跟上去,隻是手腕一緊。
低頭去看,是沈慈昭擡手拉住了他。
“昭昭,我……”謝安淮的聲音驟然止于咽喉,他看向沈慈昭,眸光顫抖,卻又久久說不出什麼話來。
沈慈昭松了手,她擡眼看向謝安淮,視線說不出喜惡,面上神色也不似方才桑渡在時那般親切。
對着謝安淮,沈慈昭眸光清冷,好似對着尋常過客一般,聲音也是,帶有些微的寒意,“安淮師兄,你想做什麼?”
謝安淮站直了身子,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蜷起顫了顫,“我隻是……”
沈慈昭退了半步,光落在兩人之間,竟是顯得有些泾渭分明,“有些事情桑桑不知曉,我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桑桑與盛逾的婚事剛剛被提起的時候,父親不是沒有動過退了這門親事,在呈萊宗的弟子中,給桑桑重新尋一個夫婿的念頭。”
“那時候,父親第一個想到的人可是你。”沈慈昭笑了笑,隻是那笑看起來,并未落入眼底,反倒有絲涼意,“謝安淮,如今桑桑對盛逾上了心,這樁婚事也成了闆上釘釘的事情,怎麼這個時候,你反倒局促不安想要争取了?先前父親問你的時候,你卻又隻說自己并無成家之意?”
沈慈昭的話如同一記悶雷,驚得謝安淮渾身僵硬,連喉舌也動彈不得,讓他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慈昭冷眸看向面前的人,她聲音淡淡,“安淮師兄,倘若你還想做桑桑眼中那個實施周全,待她極好的師兄,那便将你那卑劣的心思收好。”
謝安淮身形微晃。
他幾乎要站不住,光亮中,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指甲死死嵌入掌心,密密麻麻的疼痛,支撐着謝安淮站穩,也支撐着他莫要在這般多的修士面前失态。
桑渡生得漂亮,又乖巧聽話。
謝安淮怎麼會不喜歡桑渡呢,在更早些的時候,在那個小謝安淮還不知曉什麼名聲,什麼實力至上的時候,童言之間,他不是沒有說過日後要将桑渡娶回家之類的話。
即便到了今日,謝安淮仍舊不覺得那是戲言,童言之間,怎麼會沒有幾分真心。
隻是,兩三年前,桑渡與盛逾的親事被提起時,師父尋到他,問他對桑渡懷着怎樣的心思時,謝安淮卻有些退怯。
如今天下,算不得太平。
魔族之禍堪堪過去十多年,雖說沂夢澗如今一片祥和,不見有魔物逃出,但不曾有哪一個修士,當真将心放到肚子裡去。
亂世之中,唯有強強聯合。
這樣隐秘又顯得有幾分扭曲的心思,被謝安淮壓在心底深處,他喜愛桑渡,隻是這份喜愛,不足以讓他娶一個靈脈缺失的人成為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