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李逢舟不明白他這是在躲什麼，怔然中先将蝴蝶钗收回了袖中，彎腰要去扶他。

哪成想燕微雨一頭鑽進桌底下死活不肯出來：“别出聲喊我師父！你們就當我不在這兒！”

“……”李逢舟不明所以，他愣了一會，多年來的師徒默契讓他心有所感。

“洛陽商賈雲集，街市上賣的多是些新奇物件，連首飾胭脂也比其他地方要精巧。”他搖着輪椅貼近桌子，将燕微雨遮擋得更嚴實了些，從容提議道，“正巧這幾日有空閑，師妹可想出去逛逛？”

雲水瑤往桌底掃了一眼，她還從未見過燕微雨這般着急慌亂的模樣，心下了然，配合演起了戲，點頭說：“好。”

小灰還在生靈果的氣，雲水瑤将自己盤子裡的分給它吃了，她轉頭看沈欺塵，又問他：“你想不想出門走走？”她秉着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契約精神提醒道：“要是我們都離開了，你一個人留在客棧有危險那我可管不着。”

沈欺塵一聽便知她心裡在想什麼，眉眼忽而彎了下，說：“不用着急，很快就會有機會一起出去的。”

他說完又垂下眼眸專心弄茶，沸水澆在茶葉上，茶香随之袅袅地散開。

不多時，客棧大門外站定三位男子，擋住了屋内的光。

“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見狀連忙迎了上去，笑着招呼說，“托咱們聖上的福，這幾日小店生意好，人滿為患，住店的話恐怕幾位得另尋住處了。”

為首那人着一身靛藍色衣衫，眉眼昳麗，貌若好女，滿屋顔色都被他蓋住似的，讓人移不開眼。

“你誤會了，我們是來找人的。”他的嗓音清潤，客氣有禮，又生了一雙天生的笑眼，瞧着是個好說話的。另外二人大約是他的手下，隻聽他的命令負劍守在大門外，活像兩尊煞神，惹得過路的百姓紛紛避讓，連個眼神也不敢往裡邊瞥。

“這……敢問客官要找的人姓甚名誰？”小二見他們身上都帶着武器，擦了擦額頭的汗，面色為難，“小店還得做生意，幾位這樣恐怕會吓到其他客人的。”

那人聞言掏出一塊燙金的令牌給小二瞧了一眼，小二話音戛然而止：“……這是捉妖署的令牌？”

“繼續忙你的，不用管我。”他旋即收回令牌，不顧小二阻攔，徑自往客棧内走。

當今天下共分為三界，神與魔各居一界，而人與妖則共存人界。幸而如今靈氣受損，人無法輕易修行得道成仙，妖族亦然，再加上妖王受傷沉睡不醒，妖族内亂自顧無暇，近百年來人間難得太平。

僅有少部分妖族賊心不改，一心妄想吞并人族，搶奪生存地盤，人皇為此專門設立捉妖署，隻捉那些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為挑起人、妖兩族争端的惡妖。

捉妖署輕易不會出動，妖族最擅僞裝，僅憑肉眼難能識破，小二唯恐生出禍端，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跑去通知掌櫃。

其餘客人聽見動靜，吓得個個都噤若寒蟬，坐在位置上不敢随意動彈，生怕傷及無辜。

那人目光緩緩環視過衆人，最後看向角落，緊跟着邁步走來。

“師兄！”他一眼就瞧見藏在桌底下的燕微雨，神色中流露出幾分驚喜，“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這麼多年過去，你總算肯回來了！”他頓了頓，又有些不解：“不過師兄，這有凳子不坐，你坐地上是為什麼……”

燕微雨：“……”

既被發現了也不好再藏，燕微雨尬笑了兩聲，拍拍幹淨身上沾到的灰塵，烏龜似的慢吞吞從桌底下探出頭，扶着凳子站起身來：“我銀票掉了，蹲地上好找些。”

說完還怕他不相信，偷偷摸摸往地上扔了一張銀票，彎腰撿起來又收回了錢袋裡。

雲水瑤不太清楚自家師父的過往，她也從沒好奇問過，如今這世上能修得起仙的必定不會是普通人，雖然是個散修，其身份背景也定然不簡單。

她聽見方才一句稱呼“師兄”，又瞧着燕微雨與李逢舟神色各異，想來這三人應當是舊相識。舊友重逢，恩怨情仇也與她無關。

“往旁邊坐點，我們擠擠。”為了不打擾三人叙舊，雲水瑤安靜換了個位置，挪到沈欺塵身側。

沈欺塵給她騰出空位，将新泡好的茶水分她一杯，他似乎并不關心其他人如何，頭也沒擡，又專注喂小灰去了。

“師兄，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宗門裡其他弟子也都在等你，若是他們知道了消息，一定會高興壞的。”那人眼神真摯，話語裡的喜悅之情也做不了假。

隻是他熱情過了頭，反倒使得燕微雨有些難堪，不知要如何回應是好。半晌，他才讷讷地笑了一聲，道：“沒想能在這裡碰見你，我也挺高興的。”

“我們師兄弟之間就不說這些客套話了，總之我是真心歡迎你回來的。”他拍了拍燕微雨的肩膀，稍微收斂了些笑意，“師兄，你這次回洛陽，可是因為聽說了那個消息？”

“妖族向來與我們不合，眼看千秋節将近，有傳言稱妖族内部一直有所籌謀，提前藏在皇城裡，就等着這幾日引發動亂。無論傳言真假，此次節日意義重大，萬不能讓他們破壞了去，這段時日我安排宗内弟子在城内巡查，排查隐患，忙得已有好幾日未曾合眼了。”

談及正事，燕微雨便顧不上尴尬了，挺直脊背，正色道：“辛苦你了，師弟。若師父還在，見你如今能獨當一面的樣子定然會很欣慰。”

“師兄，你……”

“我們的事等會再說，叙舊也不急這在一時半刻。”燕微雨面色自然地打斷他，推着他肩膀調轉方向，“逢舟你認識的，這些年他也長大了，跟在我身邊學了一招半式，以他如今的身手對付普通的妖足夠用了。”

他指着雲水瑤介紹：“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機靈得很，那日送去捉妖署的妖丹就是她弄來的。”

李逢舟不便起身，朝他颔首喊了聲師叔，悄悄捏了個紙人，從桌下遞給給雲水瑤用來傳音：“師父以前是歸一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這位是他的小師弟，方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