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瑤立刻會意,也跟着喊了一聲:“師叔。”
方見寒未有回應,目光淡淡掃過二人,随後又打量起雲水瑤。
“原來那顆上等的妖丹竟然是由一個小姑娘取得。據我了解得知,這顆妖丹的主人應當是一隻實力不凡的鼠妖,我門内弟子幾次三番被其所傷。”他聲音随和拿捏得恰到好處,話裡雖有些探究的意味,卻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也不知姑娘此前師承何處,竟有如此好身手?”
雲水瑤誠懇說:“自學成才。”在捉妖這件事上的确沒人教過她。
方見寒了然,他回過身看燕微雨,聽着像是話裡有話:“出門在外還是要謹慎些才好,與人相處更是如此,知根知底才不會被騙。”
“這點道理我自然清楚。”燕微雨皺眉說。
方見寒卻道:“我瞧着師兄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心性單純,被人當成猴耍得團團轉了也還樂在其中。”
“什麼意思?”燕微雨問。
方見寒笑着搖頭,他面向沈欺塵,恭敬行了一禮:“殿下,想必你還沒有告訴過他們你是宣平侯世子吧?”
無人接話,場面安靜了許久。
連小灰也察覺到了不對,停下啃靈果的動作,縮到了沈欺塵身後。
雲水瑤來洛陽途中聽說過消息,宣平侯是沈皇後的親弟弟,當年妖族派使臣面聖談判求和,當夜裡宮中便突發異象不慎走水,沈皇後和太子皆葬身火海。皇帝傷心欲絕,罷朝三日,不複立後,這麼多年過去不說子嗣,後宮中連位妃子也沒有。
皇帝心有愧疚,便對宣平侯一家頗為照顧,聽聞世子自幼身體孱弱,仙丹妙藥不要錢似的派人往府裡送,幼時經常召他入宮,親自教他讀書識字。
雲水瑤對他的身份倒不是很意外,她隻是有些好奇,像他這樣的皇親貴胄,究竟是誰有膽子敢在洛陽城這天子腳下明目張膽追殺他?
霎時間,所有人視線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茶盞落在桌上敲出清脆的響,沈欺塵手指慢慢将其撥正了。
“是沒有說過,可我也并非存心隐瞞,我是真心與人交友,若一早将身份如實相告,恐怕他們與我相處時會顧慮太多罷了。”他輕笑出聲,沒有解釋太多,重新沏了盞茶推過去,“客棧茶葉比不上宮中,我的茶道亦如是,還望方宗主不要嫌棄。”
方見寒不接他的茶,居高臨下地睨着他,忽而笑了聲:“世子真是謙虛,誰不知你的茶道是陛下親自教授,怕是再差也不會差不到哪裡去。”
“謙受益,滿招損。”沈欺塵絲毫不為之所動,垂眸撥着茶沫,溫聲說,“如此簡單的道理,方宗主是聰慧之人,不會不懂。”
方見寒嗤之以鼻,看他不入套,移開了目光。
“師兄,我還有事要處理,今天沒辦法帶你回宗門看看了。”他留下一塊令牌,“明日一早我來接你,這次有你在,宗門弟子都很信服你,千秋節也一定能安然度過。”
燕微雨看着那塊令牌,抗拒之色溢于言表,可最後到底還是收下了。他感慨般歎了聲氣,道:“我知道了,師弟,謝謝你。人不能總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我作為師兄,更應該為你們做出表率,你安心去忙吧,我心裡有數。”
方見寒安靜地看着他,親自将令牌塞到他手中,離開了客棧。
“師父,你……”李逢舟很是詫異,怎麼也想不到會從燕微雨口中聽到這番話。
他轉念間想到什麼,歎了一聲,低下頭去數操控用的傀儡線,數到第十根時,某人果然露出了原型。
“快去收拾東西!”燕微雨将令牌随手扔在桌上,從窗戶瞧見方見寒走遠了,他松了一口長氣,“我就知道這趟肯定要碰見他,我師弟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死腦筋。”
他推開木窗,趴在窗上探出個頭,守在客棧門外的兩個弟子果然沒走。
“看樣子隻能趁夜裡跳窗走了。”燕微雨開始懊悔自己為何沒有早點離開,他找出袋裡的幾張銀票,通通還給沈欺塵,“沈……世子,”他此時也懶得去計較他身份的事,隻說,“對不起了,這單生意我們做不了,你要是想找人保護還是另請高明吧。”
洛陽隻是一個中轉歇腳的地方,本就不會停留太久,此後他們還得繼續往北邊去。
雲水瑤心有不舍,但也隻好跟着把剩下的銀票都擺在桌上。
沈欺塵卻不拿這些銀票。
“錢入了口袋就是你們的,不用再還給我,隐瞞身份一事是我不對,權當我的一點心意就好。”
他朝小灰伸出手,讓小灰能爬到肩上,站起身說:“這兩日多謝幾位照顧,眼下我也到時候該離開了。”
雲水瑤聽着他的話,心裡卻直覺有些古怪。昨天為了能留下來不惜拿錢賄賂她,怎麼現在忽然就改了主意。
“你…這就打算走了?”
半掩的窗擋了些許日光,沈欺塵眼神望向她,眼眸被刺進來的光亮照得通透,帶着淺淡又明亮的笑意。
“是,不過我們有緣很快又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