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會在這裡?”劉墨心驚膽戰地問,一邊把目光隐晦地落在陳露腰間的鑰匙上。
難道說,她的身上還有其他使命?她和眼前這個NPC也有聯系!?
陳露:“呃……”
這時,走廊外又是一道匆匆腳步聲,一個來報告失蹤衣物情況的女仆好不容易在房間裡看到了陳露的身影,謹慎地四下觀望,見并未其他人,這才松了口氣:
“女仆長大人!貝蒂說——”
但她剛上前一步,才發現附近哪裡是沒有别人,就在陳露身邊,兩道人影終于暴露在女仆的視野裡。
女仆的表情一下子從恭敬轉成了驚恐。
愛德華的哭聲還沒有完全中斷,在場另外三個人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劉墨望向陳露的目光,則又漸漸染上遲疑。
——他本來已經相信陳露隻是一個溫妮莎支線裡的角色了。
【您涉嫌誤導玩家思路,貢獻值-100】
【您涉嫌誤導玩家思路,貢獻值-50】
陳露和來通風報信的女仆分别收到了系統提示。
陳露:……
劉墨:“……女仆長,大人?”
陳露牽起一個勉強的笑容:“托溫妮莎的福,剛剛升職。”
原來年少時披過的每一個馬甲,都已經在暗地裡标好了價碼。
劉墨的表情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一點點地往門邊靠,眼裡滿是戒備,剛剛恢複原樣的手不知何時又變成了刀的形狀,刀劍向外,閃着寒光。
陳露立馬轉頭,深吸一口氣囑咐女仆:“愛迪,這位先生受到了不小的驚吓,你帶他去會場吃些茶點,休息一下。”
“……不吃也可以。”陳露又想起劉墨的懷疑,幹巴巴地補充道。
而愛迪看着房間裡的人,似乎也明白女仆長找到了失蹤衣物的下落,戰戰兢兢地向劉墨行了一禮:“先生,請和我來。”
在愛迪和劉墨走之前,他們看見,女仆長扶着身體還在顫抖的假面NPC,一路遮遮掩掩地走到了不知哪裡。
背着其他人離開大廳之後,愛德華的哭聲終于偃旗息鼓,陳露摘下他的面具,發現小少爺臉上哭得濕潤一片,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有時候陳露真的覺得,這位愛德華少爺雖然看起來比溫妮莎大幾歲,但心理上還沒有溫妮莎成熟。
“小少爺,您剛剛那樣很危險,而且會給其他人帶來很多多餘的工作。為什麼要去假面舞會的會場?”陳露歎道。
愛德華沉默地望着地闆,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掃下深深的影子,看起來憂郁而落寞。
“我想問他們,《山海經》裡的世界是不是真實的。”他焦躁地扣着手指,“因為他們和你都是東方人,我……”
“……絕對沒有一模一樣的世界。”陳露深深歎了口氣,決定不哄着他,“不過在某些副本裡有一些映照。”
“副本裡的世界,都很枯燥,而且惡心。和書裡的不一樣。”愛德華低着頭,咬了咬下唇。
陳露驚訝了一下:“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古堡不是愛德華的家嗎?雖然伯爵顯而易見不是個好家長,但是愛德華也不至于對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做出這種評價吧。
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愛德華又用手捂住臉,顫抖着開口:
“……因為古堡就是這樣的。”
“他每天把自己圈在房間裡,欣賞他的畫,然後有一天,他從房間裡出來,說他找到了成為吸血鬼的方法。我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會把所有人困在城堡裡,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他還說這是帶我走向長生。”
顯然,愛德華口中的“他”就是他父親黑桃伯爵。
“他的方法沒有成功,于是又有一天,他說他和一個叫‘囚籠’的存在立下了約定,在那裡,我們可以通過‘驚懼值’獲得力量。”
“一千年……”愛德華像是脖子上被套了一圈繩索似的,發瘋似的用手抓撓,尖叫道,“一千年!我就因為他的追求再也出不去古堡,在這裡演戲!他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我不想要什麼吸血鬼,我隻想要我自己的生活!”
在短暫的一瞬間寂靜之後,抽泣變成了嚎啕,好像壓抑了許久的委屈終于在這一刻得到釋放,滿室都是愛德華崩潰的哭聲,陳露沉默了。
竟然是這個理由。
和遭到伯爵毒手,被活活燒死的溫妮莎比起來,身為收益方的愛德華似乎幸運了太多。
但他仍然不快樂。
比起溫妮莎鮮血形成的仇恨,愛德華的苦衷似乎幼稚得多,但是因為并非伯爵故意的隐瞞,從幼年起就被困住,每天睜眼閉眼就是這座城堡。
如果是陳露,她如果沒瘋,就早就想辦法把古堡掀翻了。
愛德華沒有再說下去,他突然跪在地上,昏天黑地地幹嘔起來。
愛德華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他哪裡都去不了,永遠要在這個系統構成的無聊世界裡,度過永恒的生命。
愛德華扣着地闆,顯現出鬼怪特征的手指在地縫中留下殘破的黑色肉沫,他一邊幹嘔,一邊大口吸氣,突然,一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咳,雖然副本裡沒有你期待的那種地方,但是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無聊。我聽說其他副本就發生過不少有意思的故事,你想聽嗎?”
陳露幹咳一聲,試探性地問道。
跪在地上的小少爺擡起頭,虛弱的眼睛從下向上,濕漉漉地盯着陳露。
好像在想這次陳露要給他的“故事”是真是假。
……他經不起另一個虛幻的期待了。
陳露蹲下來,沖他微笑道:“這次是真實發生的,我保證。”
一點點,愛德華的眼睛亮了起來,好像燃起了一簇火光。
他像一隻安靜的倉鼠,窩在床邊,把眼睛半藏在膝蓋後,終于小聲問:“那你,可以給我講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