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危險,危險!
陳露的心頭警報狂響,她連一刻的猶豫都沒有,在聽見那道聲音的一刹那,瘋狂向後退去!
那道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其實聲音的主人根本不是個善茬。
因為陳露就是死在這位最終BOSS的手下的!
她還記得臨死之前在終極副本裡看到的情景——
開裂的大地、渾濁的空氣、血色的天空、通天的焦黑樹幹,一切都怪誕而壓抑,如同一副精神錯亂的畫家畫出的畫,然而這瘋狂的一切,卻好像都在為一件事物服務。
那個垂吊在樹上的人。
他由無數根絲線與樹幹相連,像樹上憑空生長出的一道雪白的傷疤。陳露在第一眼看到這位BOSS時,還無意間玩笑,要是他最後願意跟自己進系統空間,她得好好打掃一下空間上下,免得他的身上被哪個角落的灰塵弄髒。
因為這樣遠遠看過去,實在是看不到一點雜色。
陳露說過的大話很快就付出了代價。她差一點就弄斷了那個BOSS身上的絲線,卻在最後一秒,被這位BOSS捅了個透心涼,心髒在他石膏雕塑一般的手上炸成了一朵煙花。
心髒動脈濺出的溫熱好像還停留在陳露的臉上,她一邊瘋狂呼喚系統,一邊尋找空間的出路,心下一沉。
——這片空間除了她和那個BOSS,沒有其他任何事物,副本、中轉平台、玩家、系統,全都找不到絲毫蹤迹,她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還根本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她被這個BOSS困在這裡了。
“您是無垢,對吧?”
沒有等到回答,那道聲音又問了一遍。
沒辦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露擡起頭來,微笑道:“您認錯人了,我隻是一位低級副本裡的普通NPC,而您說的‘無垢’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玩家。”
“您為什麼會把我認成她,難道我們兩個長得很像嗎?”
不能說像,隻能說是一模一樣,這位最終BOSS顯然記得自己的樣子。但是那又怎樣?“囚籠”那麼大,有兩個長得極其相像的人很合理吧!
她用坦然的眼神光明正大地觀察着最終BOSS。
雪一樣的長發,石膏一樣的肌膚,讓人幾乎産生了一種要患上雪盲症的錯覺。這和克萊梵卡那種閃瞎眼的銀色發色完全不同,他身上的白平淡而缺乏生命力,讓人連觀察“美”的欲望都要失去了。
那雙眼睛也是一樣的。像兩片茫茫的雪原或者廢墟,因為平淡到極緻而令人毛骨悚然。
這根本不像是一雙會生長在任何有情感的生物身上的眼睛。
冰涼的觸感貼上了陳露的腳踝,她低頭看去,發現一條潔白的絲線纏住她的小腿,把她往最終BOSS的方向帶。
一條、兩條,然後是無數條,潔白的絲線擋住陳露的視線,她被包裹成了一個大粽子,毫無反抗能力地被絲線們運送回最終BOSS的身前。
絲線撤開的一瞬間,危險的氣息驟然拉近。最終BOSS與陳露之間的距離隻有不足一米。
他無感情的目光投射在陳露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絲線拱衛在二人的前後左右各個方位,無形的窒息感如同一隻大手,死死勒緊人的喉嚨。
“不,您是。”他說。
“您弄斷了我身上的線。”
“掰掉了樹枝。”
“砍壞了樹幹。”
“差點就毀掉了我和‘樹’的連接。”
“這些,都是您做的。”
最終BOSS一件件數着,好像在犯人臨刑前細數他的罪行。一邊數,他一邊向陳露俯身,那雙潔白的瞳孔在陳露眼中逐漸放大,像兩個能把人吸入其中的深淵。
陳露頓了頓,然後笑起來:
“是啊。都是我做的。剛剛的話是在逃避我的責任,但現在,我要向您道歉,能否麻煩您再離我近一點呢?”
“當然。”最終BOSS面無表情。
冰冷的氣息再度靠近,幾乎把陳露完全包裹。
在冷凝的空氣中,陳露緩緩張開兩手,穿過那些厚而密的絲線,像是祈求聖水的信徒。然後——
把掩蓋在絲線下的匕首狠狠插進最終BOSS的胸口。
“唔。”最終BOSS的瞳孔有一瞬間因為痛苦而放大。
“我就是了。怎麼樣呢?”陳露也學着最終BOSS那張冷淡高傲的嘴臉,握住匕首,在他胸口處穩穩地攪動了一圈,在“咕叽咕叽”的聲響中靠近最終BOSS。
“不過以您現在的狀态,想要再殺我一次,有點勉強吧。”她在他臉頰的一側笑道。
這裡絕對不是最終副本。這裡不光沒有那棵樹,周邊的景物也單調得可憐,就像是截取了終極副本裡的一小片地區,不斷地複制粘貼,最終制造出這片看似遼闊的空間。更何況,終極副本哪是那麼好進的?
“其實我現在遵紀守法,一直在為系統的運轉添磚加瓦。”陳露試圖誠懇商議,“我又不會再次進入終極副本打擾您,您何必勞神費力地來追殺我呢?”
誰家的BOSS像你一樣,人都死在你眼前了還要追殺出來啊!
最終BOSS沉默了一瞬。
接着,他垂着眼簾,開口說道:
“我……沒有……”